眼見著就要繼續和徐青君吵起來,錢謙益心中卻是一動,心道:不成,此事到了如今地步,冒襄江北之事已不可為,必須儘快通知史可法、高弘圖他們,讓諸公想個法子再支援高傑,讓秦軍撐住,至少也得等到潞藩進留都。今日,東林諸公正在朝中集議,正要找他們商量。
想到這裡,錢謙益強提起精神,打算站起身來,立即告辭。
這個時候,從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聽其聲響極為有力,步伐也大,顯然來者正處於高度亢奮狀態
。
一個洪亮的聲音傳來:“龍友,天大喜訊。”
接緊著,來者胖大的身影就衝了進來,差點將門框都撞塌了。
聽到這麼大動靜,錢謙益將頭轉了過去,就看到一張國字臉和一把大鬍子,來者正是馬士英的密友阮大鋮,阮大鬍子。
“啊,原來是圓海。”楊文驄忙迎上去,問道:“已經有兩日沒見著你,也不知道你去了什麼地方,我正要找人去尋呢,卻不想圓海你就來了,什麼喜訊,難道是江北那邊……”
“正是。”阮大鋮狠狠地點了點頭,呼哧地喘著氣:“好得孫太初,好個孫太初,當真是人中之龍呀!瑤草當年細心籠絡此人的時候,某還腹誹他熱切太過,又失矜持呢。想不到今日,這個孫太初果然給了咱們一場大驚喜……咦,原來是牧老。”
剛進書屋的時候,阮大鋮那張黑胖圓臉興奮得都在發顫,一部大鬍子無風自動。可一看到錢謙益,明顯地一楞,笑容凝結,面色更黑。
楊文驄還沒意識到這一點,連聲催促:“圓海,什麼天大喜訊,快說來聽聽。”
“原來是集之來了。”錢謙益見阮大鋮風風火而來,知道又有大事發生,就決定不走了,沒話找話說,道:“想不到集之來龍友這裡就像回自己家,甚至不用通報。”
阮大鋮的神色很不客氣,也懶得同他寒暄,徑直走到徐青君身邊,一屁股坐下,對楊文驄道:“等下再說,方才我走得急,口乾,討口水吃。”
楊文驄對下人喝道:“快上茶。”
還沒等茶水送來,阮大鬍子已經同徐青君說笑起來,再不看錢謙益一眼,徐青君自然也懶得同錢老頭廢話。
他們這種冷落讓錢謙益很是難堪,可事情實在要緊。阮大鋮這麼急著來找楊文驄,剛才又說失了口,說不準有機密大事,卻由不得老錢不豎起耳朵偷聽。
反正他身份尊貴,而楊龍友又是個抹不開情面的厚道人。作為主人,他既然不開口逐客,錢謙益也不急著走。
只可惜徐青君和阮大鋮兩人說了半天話,全是風花雪月的東西,聽了半天,卻不得要領
。錢謙益反因為凝神過度,弄得疲憊不堪。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作為主人,楊文驄還保持著禮貌的微笑,但其他人卻各有不同。
阮大鋮雖然看不也不看錢謙益一眼,但神色卻頗為不屑;而徐青君更多是焦急和憤怒,焦急的是急欲知道阮大鬍子帶來的那天大喜訊究竟是什麼人,憤怒的是這個錢謙益臉皮實在太厚,都這樣了,還賴著不走。這他娘還是士林領袖,道德大家嗎,連臉皮都不要了。
錢謙益也知道自己今天這人丟大了,面上一陣熱似一陣,當真是如坐針氈。他只不住地不為人知地深呼吸,竭力讓自己平心靜氣:他橫任他橫,明月照大江。
終於,他的養氣工夫讓兩人經受不住。
徐青君這個槓子頭終於霍一聲站起來,看著錢謙益:“錢牧齋,剛才我已經摔了你的假貨古董,怎麼,你不肯罷休了?等下我自回府叫人給你送兩件漢代的谷紋壁當做賠禮就是了。既然你沒有其他事,怎麼還不走?”
“這個……”錢謙益嘀咕了一聲,甚至將眼睛閉上了:“天氣有些熱,剛來的時候有些匆忙,老朽有些疲憊,先調勻氣息再說。(.棉花糖”
“你!”徐青君一句“老潑皮”就要罵出口。
阮大鋮突然站起來:“青君休要對牧老無禮,龍友,其實這事也不算是什麼秘密,此刻留都城中應該是人盡皆知了。牧老心中好奇,想聽聽也是無妨。”
既然阮大鋮要當著錢謙益的面談起剛才他口中所說的天大喜訊,徐青君自然不好說什麼。
老錢忙豎起了耳朵,楊文驄則催促:“圓海快講,可是江北戰事已經落定,高傑的秦軍被消滅了,還有山東軍劉澤清有如何了,難不成也被孫元一併剪除……不會吧,這才幾日工夫,哪能這麼快?”
阮大鋮哈哈一笑:“龍友,你怎麼想到打仗上去了,凡事怎麼可一味用強。先前江北的事情你們也是知道的,孫元在揚州大破高傑、二劉聯軍,然後奔襲劉良佐冶山老營,砍下花馬劉的頭顱。到這個時候,江北的戰事算是徹底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