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徹底停了下來,幾萬人打著火把過來,被寧鄉軍一通亂砍亂殺,早已經散了。火把次第熄滅,眼前開始暗下來。
可就在孫元的眼睛逐漸適應了昏暗之後,眼前突然一片大亮。
十多個鎧甲齊整的賊軍從人潮衝殺出,看模樣都是賊軍中的家丁級精銳。
“總算遇到抵抗了。”孫元突然來了精神,定睛看去,就看到先前被荊然一刀砍斷槍桿子的那個頭盔裝飾著雄師棕毛般的盔纓的敵將又殺出來了。
這一回,他手上的長矛換成了一把斬馬刀。他沒有騎馬,右腿好象受了傷,就這麼一瘸一拐地衝在隊伍的最前頭。
孫元小小地感覺意外:這廝竟然這麼快就跑這裡來了,還如此頑強,倒是條漢子。好,某就給你一場配得上你的死亡!
這個跛腳將領張著嘴大聲吼叫,奮力勒束部隊,以滑稽的肢勢在人潮中蹦蹦跳跳,不住地驅使著亂軍調頭殺來。可惜,賊軍終歸是賊軍,在這種大崩潰的情形,就算是九邊鎮軍一時間也恢復不了秩序,更何況是這些沒經過軍事訓練的流民。
根本沒有人理會他,一口殺了兩人之後,賊軍不但沒有恢復過來,反將那十多個精銳也衝散了。
那人連頭盔都被瘋狂的人潮給擠掉了,只張著嘴不停地吃著沙子。
孫元突然有些同情起他來,又覺得可笑
。
兩個寧鄉騎兵揮舞著馬刀衝上去,那敵將面色一變,不退反進,暴和一聲,手中斬馬刀向前一揮。
這一聲卻是如此之大,讓高速衝刺的戰馬明顯地一個停頓。
白光閃爍,那柄長刀瞬間將戰馬的頭顱斬了下來。
大團血花開放,馬上的騎士摔倒在地。那個賊軍將領衝上前去,一刀把落地的騎兵砍死。另外一個騎兵見戰友陣亡,發出一聲悲愴大吼。可就在這個時候,那敵將的斬馬刀又是一閃,直接破開他的胸甲,幾乎是用蠻力將之掃下戰馬。
這是一把什麼樣的刀啊,長約一米五十,刀柄用的是上好的白蠟杆,雞蛋粗細。刀背厚如拇指,刃長兩尺半,做牛尾狀,樣式頗有點像宋制朴刀。
寧鄉軍中常見的苗刀與它比起來,就是個小弟弟。
據說,斬馬刀最早出現於唐朝,乃是步戰用刀。後世還有人說,這種刀就是傳說中的陌刀。唐時,步兵身著厚甲,結成陣勢,專門用來剋制騎兵。下砍馬腿,上削人頭,戰時,整齊的軍陣如牆而進,所經之處,人馬俱碎。
剛才這廝的兩刀,還真有這個味道。
一刀將那個騎兵砍下馬後,那跛子以常人沒有的矯捷躍上戰馬,手中斬馬刀舞成一團白光。
又有兩個寧鄉騎逼上去,那廝又將一人斬下馬去。另外三人眼睛都紅了,可敵人兵器長過他們手中的馬刀,一時卻是攻不上去,內心之中也有些懼了。
孫元抽了一口冷氣,敵將的強悍出乎他的意料。先前他被荊然一刀砍斷槍桿子跌落到人潮之中時,孫元內心中未必沒有輕視之心,覺得這就是一個普通的賊軍軍官。
卻不想,第二次見面,這廝的武藝讓他大感意外。
看他的勇悍程度,已經不遜色於犟驢子。整個寧鄉軍中,怕是隻有朱玄水才能輕易將他拿下。
當然,如過傅山在此,一招之中就能解決此人。可惜,傅青主此刻卻不知道在哪裡。
先前這個跛子之所以在荊然手頭吃了大虧,一時因為沒有防備,即便他武藝再強,一抵過過藉助戰馬衝刺速度的一刀
。而且,他手中的兵器也不對,若換成這把斬馬刀,最後的結果誰也說不清楚。
“一員虎將。”孫元心中讚歎,將刀收回鞘中,也不廢話,抽出手銃,瞄準他的身體,擊發。()換槍,擊發,一口氣射出兩顆灼熱的彈丸。
痛楚的大吼如同霹靂,竟將戰場上的喧囂都蓋住了。滾滾黃塵中,那賊軍將領手中的武器落地,只用右手緊緊地捂住左胳膊。血紅色的眸子從前方狠狠盯來,如此醒目,裡面盡是不甘和憤怒。
孫元也懶得理睬他,手銃的扳機繞著雙手食指轉了一個圈兒,就麻利地別在腰帶上。然後向前一指:“取此人頭顱者,賞狗頭一個!”
傅山當年說得對:戰場之上,武藝再高又能如何。殺人,無論什麼樣的武功都比不上手槍,比不上強弓硬弩來得直接、高效。
“取此人頭顱,賞狗頭一個!”所有人都大叫著,衝了上去。
那受傷的敵將一張臉在夜色漲成紫紅色,一撥馬頭調頭便逃,同時又是一聲大吼:“你們什麼人?”
“某乃揚州鎮總兵官孫元是也!”
孫元也夾了一下馬腹衝上前去,眼角落到剛才那人落地的斬馬刀上。那刀還真是鋒利,落地之後,直接刺入泥土,長長的刀柄在空中微微顫動。
這刀應該不錯,孫元心中一動,一把抓在手裡,朝前一揮,輕易地就將一個賊人砍做兩段。
“原來天下第一鐵軍寧鄉軍,好好好,某輸在孫太初手中卻是不冤。”說話中,那人的戰馬跑得更快,背影顯得有些倉皇。
“糟糕,是他……”孫元心中突然一動,然後面色大變。
“他是誰?”身邊,餘祥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