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完命令,孫元退回陣中,掏出手銃,架在左手臂彎上,“砰”一聲擊發,也不知道是不是他運氣實在太好,那騎兵心口頭處明顯地出現了一個黑色彈孔,搖晃了一下,倒了下去,軟軟地掛在馬鐙上,瞬間被瘋狂的戰馬帶得不知去向何方。
剛才第一波攻勢,闖軍和寧鄉軍都損失不小。
不過,接下來的情形就開始變得詭異起來。
無論賊軍騎兵如何驅策戰馬,那些大畜生都不肯朝寧鄉軍的長矛上撲。、
李自成也是無奈,他的騎兵戰術都是學自大同、延安邊軍,依舊停留在十七世紀的層面,又什麼時候見過這種歐式戰法。
他只能依照邊軍、蒙古騎兵和建奴的法子,帶著騎兵圍著寧鄉軍的方陣一圈一圈地饒著,試圖從側面如剝春筍一樣一層層地切割衝擊,看能不能尋找敵人的漏洞。
一般來說,這個時代的步兵一遇到大隊騎兵的衝擊,根本就沒有還手之力,第一時間就會扔掉手中的兵器,轉身逃跑。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騎兵只需要咬上去,尾隨追擊,戰鬥就算是結束了。
可今天這支寧鄉軍還真是日怪,不斷不退,還在騎兵的衝撞中站得跟磐石一樣。如同一隻大烏龜,叫人無從下口。
不,說烏龜也不對。真要比擬,應該是刺蝟,一不留神你就被要他刺得遍體鱗傷。
槍聲就沒停過,整個寧鄉軍的方陣已經徹底被白色霧氣籠罩住了。
李自成已經圍著寧鄉軍轉了一圈半,不斷有士兵被人像打蒼蠅一樣被敵人用火槍從鞍上打下來,而他的騎兵卻幾乎沒有還手之力。想直接衝過去吧,戰馬不肯。用兵器砍殺吧,敵人的長矛長得喪心病狂,還沒等你的兵器遞過去,人家五米長的大槍就已經捅到了你的胸口。
這仗,還怎麼打?
正失神中,一柄長矛噹一聲刺到李自成的左肩,濺出一點火星。挾著馬力,巨大的撞擊讓他的鎖骨幾乎斷成兩截。
冷汗瞬間瀉了出來,胸口中有怒氣湧起,“賊子敢爾!”
提起大雁翎刀正要朝那不開眼的敵人砍去,但戰馬已經帶著他衝出去十多米。身邊左側都是密密麻麻的長矛和寧鄉軍長槍手那一張張麻木的臉,又如何尋得出剛才刺中自己的敵人。
滾滾的刺鼻濃煙中,有千萬點火光一閃流逝,那是敵人的火槍手在射擊。
田見秀大腿中了一槍,甲葉子翻到一邊,隨著戰馬的奔跑嘩啦地響著,卻沒有血流出:“李大哥,這仗不能打,太邪了,這支敵人太邪了!”
“住口!”
田見秀聲音裡帶著慌急:“李大哥,再磨蹭下去,天雄軍就要恢復過來了。不如放過這塊難啃的石頭,我們先去衝盧象升的中軍大旗,只要擒下盧狗官,這一仗咱們就勝了。”
“住口!”李自成一雙眼睛徹底地變成了血紅色:“田見秀,這話你對死去的李過說去!李過如今屍骨未寒,如今,大仇人就在眼睛,你好意思不替他報仇嗎?”
田見秀聽李自成提起李過,眼睛裡有幾點淚水飛濺而出,“是,李大哥說得是。可是,仗不能這麼打啊,李大哥,快想個法子呀!”
法子,我又能有什麼法子。李自成看著眼前的一片混沌,看著無數點槍火和閃爍的長矛寒光,卻是一陣失神。
胯下的戰馬已經大汗淋漓,正在這片綿密的槍聲中顫個不停,它已經沒力氣了。
這個發現讓李自成大吃一驚,不覺中,他的騎兵已經在這個兩千來人的步兵方陣四周磨蹭半天了。剛開始衝擊的時候還取得了一些戰果,敵人眼見著就要崩潰。可只片刻,敵人卻如同瘋了一下,瞬間恢復秩序,結成一個堅固的烏龜殼子。
這個時候,失去了速度的騎兵也只能圍著敵人一圈圈繞下去,根本就找不到破敵的良策。敵人的長矛實在長得離譜,如同森林一樣擺在那裡,就算一動不動,戰馬也不敢朝上撲。況且,在長矛手後面還有火槍手將彈丸不要錢一樣射來,李自成手下的騎兵實在太密集了,幾乎不用瞄準,每一輪射擊過後,就有一片戰馬和騎士慘叫著倒地,橫亙在爛泥之中。
“這打的什麼仗啊!”看著身邊長矛閃亮的槍尖,看著無數的槍口,李自成心中突然有一股冷氣冒起,無力感籠罩全身。
他一翻身,棄了已經跑脫力的戰馬,跨到另外一匹無主的大畜生鞍上,喝道:“田見秀,你就是一個瓜慫,就怕了嗎,你怕了嗎?”
田見秀:“李大哥,不能再這麼下去了,退下去吧!”
“退,還如何退,退下去,這一仗我們就輸了。”李自成鐵青著臉:“到時候,你我又該如何面對闖王,面對八大王。”
“咻咻”又有彈丸漫天射來,田見修的頭盔被一顆子彈擦中,腦袋激烈地晃了一下,有鮮血從裡面流出來,一張臉瞬間變成了紅色。
他突然地大笑起來:“交代,交代,這個時候你還想著交代?再跑下去,咱們戰馬一脫力,這支隊伍就完了。”
田見秀大笑著,露出白森森的牙齒,上面也粘著人血,也因為如此,卻顯得異常淒厲:“這是什麼鬼軍隊,難不成比關寧軍還厲害。可打關寧軍,咱們卻是贏了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