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親家母已經將話說到這個份上,就別怪我牛得草不給面子了。”牛得草本是個粗魯農民,頓時紅了脖子,喝道:“還真別那官府來壓我,這事我已經訪得清楚。你家兒子是得罪了小縣尊,這才被派了個糧長的破家差使。還有,那麼多民夫去鳳陽,一路吃的可都是船上的秋糧,到地頭,已然短了一大截,根本就入不了庫。這次莫說孫元有九成可能死在鳳陽。就算僥倖回如皋,沒辦法交卸公差,也免不得一個死罪。你說,我能將女兒嫁給你們家嗎?”
“什麼,怎麼可能是這樣?”孫李氏面色一白,趔趄了幾步,一把抓住那個同村的長者:“他七叔,牛親家所說的話可真?”
“這個,這個……”那個叫七叔公的人大為尷尬,卻說不出話來。
孫李氏又問其他人:“你們說,這事是不是真的,你們可都是去了鳳陽的。”
其他人也都將頭低了下去,不敢看孫元母親的眼睛。
正在這個時候,伙房那邊衝出來一個胖蠢丫頭,將半條啃剩的黃瓜扔在地上,拉住牛得草的手就不住搖著:“爹爹,爹爹,這家的房子我喜歡,我要住在這裡不走了。”
出來的這個胖丫頭正是牛家女兒牛玉枝。
牛得草:“住什麼住,你們的婚姻事都要做罷了。”
他甩開女兒的手,走到孫李氏的面前,喝道:“孫李氏,退婚一事你意下如何?既然事情都這樣了,我門兩家的婚約就此做罷。而且,你家孫元得罪了雷泰,被派了個死差。這事若一開始我們牛家就知道是這樣,如何肯答應這門親事?既然此事是你們理屈在先,那彩禮就別想拿回去了,快快將婚書還給我家!”
孫李氏一剎間平靜下來,搖了搖頭:“我兒子沒事,馬上就要回來了。這婚事早就定下來了的,你們不答應也得答應!”
“好啊,孫李氏。剛才我敬你,才叫你一聲親家。既然你不肯鬆手,就別怪我不客氣了。我牛家也是大族,可不是好惹的。”
說完,就暴喝一聲:“動手!”
牛家的幾個兄弟同時跳起來,抓住木棍、鋤頭就要朝門窗砸去。
“天啦,還有王法嗎!”孫李氏悲愴地叫了一聲,撲到窗前,死死地護著窗戶。
可她只是一個婦人,有如何攔得住如狼似虎的牛家兄弟。
只聽得一陣光當亂想,不斷有鍋碗瓢盆扔到院子裡來,接著就是缺了腿的椅子、扯下來的帳子,撕破的被子。
見牛家兄弟實在太兇狠,而孫元家又是外姓,泉水凼的鄉親勸了幾句,怕引火燒身,就閉口不言,在一邊看起了熱鬧。
孫李氏見實在欄不住他們,加上有思念兒子,忍不住大聲哭泣起來。
正在這個時候,突然間,在院門口看熱鬧的人“呼”一聲就閃出了一條通道,好象是看到了什麼不得了的事物。
卻見得一個大約十四五歲的少年提著一口腰刀,冷冷地走進來,喝道:“怎麼回事,這裡是不是孫元大哥的家?”
這少年一身錦衣,面白如玉,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子弟,又手提兵器。
院子中的人知道此人來歷不凡,同時停了手,安靜下來,也沒有人敢上前說話。
進院那少年不耐煩起來:“這裡究竟是不是泉水凼孫元大哥的家?”
“是是是,這裡正是孫元家的院子。”一個膽大的孩子應了一聲。
那少年鬆了一口氣:“走了兩個多月,可算是到了。”然後轉頭不耐煩地朝外面的轎子喊了一聲:“姐,孫大哥家到了。”
話音落下,有一頂轎子落到院門口,後面還跟著好幾輛馬車,十多個僕人。這情形,當真是聲勢驚人。
又有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走進院子裡來,脆聲聲問:“敢問,孫老夫人是誰?”
孫元母親一呆:“我就是,你們認識元兒,他現在在哪裡?”說著話,聲音顫抖起來。
那小姑娘微微一福:“婢子小梅見過老夫人,孫相公現在正在縣衙門繳差,等下就會過來,小梅就同夫人一道先回府上來了。”
那提著腰刀的少年也一拱手:“韶偉見過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