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元,該出發了,船早點走,咱們也好早一點進艙補個瞌睡,誰耐煩陪你一到在著水面上喝西北風啊?”矮個子衙役周武喝道,話音非常不客氣。
高個子衙役也跟著罵道:“就是,孫元你他娘要把自己當火腿風乾,等眼一閉腿一蹬,自己身上抹些鹽掛糧上去就是,別凍壞了爺爺!”
你他娘才眼一閉腿一蹬呢,孫元忍不住咬了一下牙,心中有怒火騰起,回頭狠狠瞪過去,淡淡道:“我還得等幾個人,你們也別急。”
心中就在尋思,這三人實在太可惡。嘿嘿,等糧船到了鳳陽,已經是大年。到那個時候,那地方可是戰火遍地。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做了這三人。反正,到時報一個死於兵災就是了。
心思一動,目光中就有兇光閃爍。
周、江二人可是吃過孫元苦頭的,被他目光一逼,心中一覺一顫,竟不由自主往後退了一步。
冒成沒發現情形有什麼不對,他剛才被孫元恭維了幾句,心頭正爽,反道:“周武、江十三,你們若是冷,可先進艙去暖和緩和身子,這裡有我呢!”
孫元這才收起眼中鋒芒,溫和地笑道:“周、江二位兄弟,艙中已經生了一爐火,還溫了酒,不如你們先下去吃幾杯。等開了船,某再下來做陪。”
“誰要吃你的酒,吃你媽的屁,當爺爺是討口要飯的?”周武深恨孫元,破口就罵了起來。
孫元再按捺不住,咯咯笑道:“我是糧長,我說什麼時候發船,就什麼時候發船,自洪武年起來,糧長一職都由地方縉紳擔任。車船店腳牙,無罪也該殺,什麼時候輪到你們來發號施令了?”
“喲,還縉紳呢,別以為你識得兩個字就想當讀書相公。我呸,也就是個童生罷了!”周武繼續大罵:“爺爺今日就是要發號施令,你又能怎麼著?”
孫元眉毛一揚,正要說話,碼頭上突然出現了母親的身影:“元兒,元兒。”
“娘,你總算來了,兒子今日要去鳳陽光,昨日託人帶信回家去,估摸著你要過來。”孫元慌忙跳下船去,一把抓住母親粗糙的雙手,偷偷將一錠金子塞了過去:“娘,兒子這次去鳳陽,若是平安歸來,自然是一好百好。若是有個……娘你可要保重好身體。”
這錠金子是他昨天在城中的錢鋪中兌換的,重約十兩。是孫元這段時間變賣官糧的收穫,為了押運秋糧一事,他已經兩天沒回家了。這次去鳳陽乃是一場豪賭,若是贏了,至少也能混箇中上階級。可這場賭博異常兇險,一個不好,很有可能將自己給賠進去。有了這十兩黃金,至少可以保證母親下半輩子的生計。
孫李氏沒想到兒子會說出這種話來,吃驚地叫了一聲:“元兒,你究竟有什麼事情瞞著娘,你現在好好兒的糧長當著,又能出什麼事?”
“沒事的,娘你放心好了。”孫元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剛才是兒子心竅迷糊亂說話。兒子這是第一次出這麼遠的門,心中難免有些擔憂,這才說了混帳話,害母親你擔心。”
“原來這樣啊。”孫李氏本是一個普通農婦,沒什麼見識,被孫元這話一騙,就信了:“是啊,第一次出遠門,路上有不太平,是叫人心中不安。咳!”大概是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孫李氏忙安慰孫元:“其實也沒什麼,你看看這船上都是一個村子的老鄉,一路上他們都會關照你的。還有,船上還有冒保正和官差,誰敢來惹?”
孫元:“母親你說得是。”
孫李氏這才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金子,嚇了一跳,低聲道:“這是金子。”
孫元故意笑道:“是,是真的金子,母親快帶回家藏好,仔細叫人看到了。”
“是是是,財不露白,娘是得好好替你將財物收好。等你辦完公差回來,娘就叫人給你說門親事,咱們孫家這回是看到希望了。”孫李氏這才慌忙將金子藏進懷中,也顧不得跟兒子多說話,急忙離開了碼頭。
“親事……以後再說吧,自從穿越到明朝之後,我蘇木都不斷在為難險阻中蹣跚而行,每一步都必須十分地小心。可說是行差一著,底下就是萬丈深淵,又哪裡有那生兒育女的心思?”送走母親,孫元這才上了船,客氣地對船老大說:“開船吧!”
一聲接一聲的吆喝,一面面破爛的風帆升起,重重吃水的糧船呻吟一聲,慢慢離岸。
風依舊極大,攪動河面上團團冷霧,冰冷刺骨。可這麼大的風,船卻行得極快。不片刻,如皋就慢慢消失在地平線上,只依稀有一點白塔在遠方若隱若現。
孫元微笑著趴在船邊上看著逐漸移開的風景,手指卻緊緊地扣在船舷上面。
下賭開始了,如皋,如果我孫元命大福大度過這一劫。再見到你的時候,卻是另外一番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