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嗎?我打小跟著幾個哥哥一起東奔西跑,父母死的時候我沒哭,哥哥被驅逐的時候我沒哭。我活著的信念就是與你重逢。誰能料到竟是這般尷尬局面。”
“能再見到你,我就知足了,也算了卻了我的一樁心事。”
草花不再說話,眼神如同道行很深的聖僧一樣,彷彿一瞬間看透了人世間的一切。我坐在她身邊,聽她呼吸的聲音慢慢平靜。我也慢慢的平靜了下來,這個我期待許久的重逢剛開始讓我五味雜陳,然而現在卻讓我心如止水。
周旭生搬來桌子,端上幾盤青菜幾個窩頭。喜笑顏開的說豐盛的飯菜中午再吃。雖然飯菜粗糙,我們卻像吃著山珍海味一樣,圍著桌子暖暖的吃了起來。
“我們三個在一起吃飯,讓我有了一種家的感覺。溫暖至極。”周旭生淡淡的說著,眼神滿是歡喜。
“周叔,你以前一家人沒在一起吃過飯啊?”
“我小時應該吃過,但早記不清了,這該死的戰亂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啊?那時我一定尋個媳婦,生幾個娃娃,好好的過日子。”
“旭生說的沒錯,現在能一家人在一起吃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戰亂已經把人逼瘋了,把人們趕到了地獄。”
“那我們就好好的慶祝這來之不易的團圓飯。以茶代酒,來一起喝。”我端起水杯說道。
我們三個一飲而盡,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於自於心的笑容。籬笆院周圍的霜還沒有化盡,遠處樹枝殘留的落葉還在半空中飛舞。
藉著冬日的陽光,刺骨的北風,我們三個一起沿著這高高低低的丘陵地帶散步。一路上週旭生講著他在部隊的見聞,這些對於我這個外來者甚是新鮮,而草花卻如同聽一個平淡的故事一樣,毫不動容,也許是因為她在這個世界生活太久了,一切都習以為常了。
“雪遙,你說你初見我的時候就是這個年紀,為什麼我死後來到這個世界都到了不惑之年,你卻沒見老?”
“因為我一直生活在時間軌道的縫隙裡。看上去沒有什麼變化,其實就是老的非常非常的慢而已,哪有人真的會永世不老啊。”
草花與周旭生不約而同的盯著我,臉上不甚了了的表情甚是可愛。於是我又做了一番詳細而又簡明的解釋,然後他們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我知道,那是他們明白了我說的話。
我不知道我還要在這呆多久,我也不明白我繼續待下去的意義是什麼。我還有一樁心事沒有了然,那個許久沒有來到我夢中的人,她在哪?如今怎麼樣了?經過這次出去玩讓我徹頭徹尾的明白了,我懷念的是以前的草花,而非此時的草花。
中午,我們如願吃上了一席豐盛的午餐,許久未嘗的肉味脹得我的胃鼓鼓的。飯後,我們坐在院落東邊的田埂上談天說地,這時我感覺周旭生就是豐收,就像我們三人還在海邊安靜的坐著,一切都沒有變,只是時間在我們身後飛速流轉。
我在這裡住了一個月有餘,草花家的幾隻小雞也全部填入我們的腹中,即將到了吃野菜度日的生活。草花將我們喊入山洞裡,開啟破木箱子,滿滿的都是銀元還有一些金銀首飾,聽她說這些銀元是她哥哥在湖南的時候搜刮的,給她買自己喜歡的東西的,她一直存著,金銀首飾也是她嫂子給買的,哥哥被驅逐後她搬到這裡,就上圖個清靜,安安靜靜的過自己的是生活。說完這些,她讓周旭生拿出幾塊銀元去買些柴米油鹽還有一些酒與雞鴨鵝之類的。
時至中午周旭生還沒有回來。草花看著日頭,然後嘆了口氣,對我說周旭生估計又去布行了。我沒明白什麼意思,她解釋說在布行的裡屋有一間專供賭博的房子,估計周旭生又去賭了,草花邊說著這些,邊列舉了周旭生諸多的事例。
周旭生家原是集鎮上一個官宦家族,家庭非常富有,到他父親這一輩依然是資產不菲,但是其父親嗜賭成性,敗光了家底最後活活的餓死,就連棺材還是她哥哥幫襯著買的呢!周旭生同他父親一樣,嗜賭如命。只是沒有萬貫家財給他敗而已。
草話還說她第一次見到周旭生便是在一個賭坊裡,那時周旭生因為無力償還賭債被債主關進了豬籠,是她幫忙還清賭債救下週旭生的。然而,她沒想到的是周旭生後來加入了譚延闓的部隊,支援驅逐他哥哥。她也一度的非常生他的氣,但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的一切都釋然了。所有的恨也都煙消雲散了。
當我與草花到那個布行的裡屋,周旭生正激情的喊著“大,大”。屋中一個不大的桌子擁擠的圍著許多人,每個人幾乎都如出一轍,叼著自捲菸,雙手相互摩擦,口中喊著自己希望開出的大小。
周旭生看到我們,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後收拾自己的賭資,跟隨我們走出布行,他的一切言行舉止像極了犯了錯的孩子,讓我們原本的怒氣頓時消逝。
我們三個一行去買回了那些貨物。草花又去茶行去尋找生石花茶,可是沒有找到,最後只能買些紅茶拿回去。一路上週旭生還在不停的說著好話表示歉意,其實我們倆都沒有任何責怪他的意思。只是我們都安靜的走著,然而這種安靜錯誤的讓他感覺是因為他的錯而造成的安靜。
周旭生把原來的雞圈進行擴大改造,再把從集鎮上買回來的家禽放進去。然後把米放進米缸,水缸裡也打滿了水,草花在做飯,周旭生也一刻都不清閒的幹活,以讓我們能夠從內心上原諒他此次不當的行為。就是我不忙,悠閒的在院落裡坐著,哼著小曲,偶然與草花搭上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