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看。真神奇。”大娘眼睛眯成一條縫,凝視著花瓶,嘴角努力的擠出一絲絲微笑。
“雪遙,你這花瓶真神奇,怎麼還能放出彩虹,真好看。”沉默在一旁的豐收此刻也凝視著我手裡的玻璃花瓶。
夜晚,豐收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回去了,月光打在他的身上,顯得如此的孤寂與淒涼。此刻,我開始憐憫他。打他出生起,就註定在這荒僻之地終老一生,就註定他無法體會到文明社會以及科學世界帶來的文明與科技。我也為自己感到悲哀,縱然我體會過文明社會帶來的文明,科學世界帶來的科技,但是此刻我可能再也回不去了,也許要在這裡終老一生了。
草花的母親躺在床上,呼吸微弱,根本看不出來是已經死亡還是熟睡了過去。走出草屋,我與草花背靠著靠坐在院子裡,凝望著天空都不說話,安靜的聽著夜風的聲音。
“雪遙,我阿母生病了,我也病了,我阿母病在身體上,而我病在了心上。我很害怕,怕我阿母會死去,那樣在這個世界上我就孤零零的一個人了。我已經習慣了有阿母的陪伴,她不在,我總感覺我的世界少了很多東西,心裡也是空落落的。”
“草花,很多事情你必須要勇敢的面對。如果你阿母真的走了,你也要好好的活下去,像以前一樣天真快樂的活著。你阿母也希望是這樣。再說了,你阿母即便是走了,你也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啊,你還有我,還有豐收,還有這個村子裡那麼多熟悉的人。而且你還有可能再見到你的阿母。”
我沒有去給草花解釋婆婆開導我的那些話,因為我知道她肯定聽不明白,因為她除了能夠認識幾個子,背幾段簡單的古文,對於科學,對於理論體系,她完全是不能理解的。我之所以說或許她還能再見到自己的阿母,是因為一旦婆婆的理論體系研究成功,我一定會帶她去她阿母,不管她阿母是否還能想起來她。
“雪遙,如果有一天你回到了自己的年代,再也回不到這裡了,你會懷念我嗎?”
“會,一定會的。會懷念你,婆婆,豐收,還有我的草屋。”
“如果你回到自己的年代,直到我們都成了垂暮老人的時候,你才又重新回到了這裡,你還願意隨我一起去山裡玩去海邊逛嗎?”
“會,一定會的。即便老死在山林、谷底、海邊,能陪在你們左右,也算是不負今生了。”
草花笑了起來,這是這些天我第一次聽見她的笑,讓壓抑了這些天的我頓時如釋重負。像孩子尋到了丟失許久的玩具,歡喜與激動並存。
“有一個事情豐收跟你說了嗎?”草花扭過頭,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
“什麼事情?”
“上次豐收的阿母去郎中家探望我母親的時候,寬慰我母親說,如果我母親不幸病逝,她就讓我到她家跟她們一起生活,她一定會拿我當親女兒對待。”
“這也是件好事啊!”
“你不知道我打小就與豐收有婚約嗎?”
“這個我真不知道,不過你們倆形影不離的,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了。”
“我拒絕了,我說即使我阿母不在了,我也會守在我的家裡。我哪也不去。”
“這是為什麼?”
“等冬天吧!等大雪覆蓋了大山,我們去山裡看雪,然後我再告訴你。”
草花收起了笑容,惆悵起來,連續的嘆息聲讓整個氣氛再次凝重起來,我知道她又想起了她阿母的病,她又開始難過了。我緘默不言,因為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
早上當我醒來的時候,我身上披著一件羊皮毯子,旁邊桌子上的盤子裡,幾個蔥油餅正在熱騰騰的飄著香氣。草花在喂她阿母喝小米粥。
“雪遙,廚屋裡還有小米粥,你喝點暖暖身子。”
我搖搖頭,右手食指指向院門,示意我要回家了。草花點點頭,把油餅用草紙包裹起來,讓我帶上。
回到家裡,睏意未消,我吃過油餅,喝了一壺生石花茶便走進草屋,倒頭睡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被豐收叫醒。他滿目淚水的告訴我,草花的阿母已經走了,草花在家裡哭得死去活來,任誰也勸不好。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就來找我了。
草花的阿母已經被村民裹上一層白布放進薄薄的棺木中,棺木裡面還放著她生前的衣物,以及我剛送她的玻璃花瓶。
草花坐在床頭,被子遮掩著上半身,撕心裂肺的哭起來。我本以為她這麼一個清朗的女孩能夠勇敢接受這一刻的到來,我也知道這一刻的到來
她一定會難過,我沒想到的是她會這麼難過。我不敢相信一個如此愛笑,而且笑起來如此燦爛的女孩哭起來也是這般的撕心裂肺。
我坐到她身邊,試圖掀開她的被子,她卻緊緊拉扯著。我乾脆無動於衷,就安靜的坐在她的身旁。
草花的母親埋在了西山的溪邊,與她父親葬在了一起。墳前栽上兩顆松樹。草花跪在墳前,麻木的將一捧捧泥土堆在墳上。她沒有哭,也沒有流露出一點要哭的徵兆。我知道她都壓抑在心理,如果再能讓她痛痛快快的哭一場,也就意味著她徹徹底底的接受她阿母亡故的事實了,一切也就能重回正規。
“草花,讓豐收幫你收拾下東西,去我家住吧!”豐收的母親說。
草花搖搖頭,隻字不說。儘管豐收與他母親再三勸說,草花依舊用搖頭回應著這一切。豐收的阿母只好作罷。
晚上我與豐收去草花家陪她,她卻緊閉院門,任我們如何勸說也不開門。豐收要守在門外,防止草花再出個什麼事,被我勸回去了。
我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我儘量的平復著自己的內心,使自己能夠入睡。深夜,睡意襲來,我準備飽飽的睡一覺的時候,草花徑直走了進來。她一言不發,面無表情,坐在我的床頭雙手抱膝,眼神渙散的看著地面。任我如何勸說都毫無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