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早餐一口未動,那日從片場回來許樂安便心事重重。蘇唸的話一直在腦海中迴盪,下個月就是父親的六十歲生日。
回去嗎?答案當然是肯定的。當年父親盛怒之下將她趕出家門,揚言沒有她這個女兒,此生不復相見。若不是母親攔著,父親能將她打死。
這幾年她一直關注父親的新聞,卻始終不敢回去。當年父母勸她將孩子打掉,她堅持要生下來,現如今果果已經三歲多了,不知道他們看到孩子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也許會將自己和孩子一起掃地出門吧?許樂安越想心裡愈發不是滋味,更加拿不定主意。
“不合胃口?”主位上的唐少卿看她神色萎靡,食慾不振。
許樂安嘆了口氣,搖搖頭,這件事她不知道怎麼開口,即使告訴唐少卿又如何?他也不能幫自己。
“在為你表妹的事擔心?”唐少卿明知她憂心的並非蘇念,故作寬慰道:“你放心,我讓人給她安排了一個女三號的角色,不會在當群演了,劇組的同事都挺照顧她的。”
這話倒是不假,蘇念與許樂安雖是表姐妹,但許樂安生得嬌小,頗有那種江南女子的風韻。而蘇念個子很高,一米七四再加上出眾的外表,雖說不是科班出生,演女三號也算合適。
“謝謝。”許樂安扯出一抹笑,依然提不起精神。
唐少卿唇角勾起,似笑非笑,帶著點邪氣,墨色的瞳孔中精光一閃耳光,他可以確定她現在憂心的事,絕對的跟蘇唸的那句話有關。
“不喜歡吃就別吃了,陪我去個地方。”他起身拉起她,奪下她手中的刀叉扔到桌上,也不管她同不同意,直接將她塞進副駕駛。
“唐少卿,你要帶我去哪?果果還沒起床。”她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弄蒙了,他這人怎麼想一出是一出啊!
唐少卿俯身替她扣好安全帶,“張阿姨會照顧他,待會兒司機送他去上學。”
說話間有人扣了扣車窗,唐少卿開啟車窗,後廚做飯的阿姨遞進來一個保溫桶。唐少卿伸手接過,放在後座。
“我們要去哪?”許樂安已經放棄了掙扎,既然被他拉出來了,就任他擺佈吧,總不至於將自己賣了。
唐少卿只是回答,到了就知道了。
車子在一個私人療養院停下來,許樂安下車狐疑的看了他一眼,這是過來探望病人?
時間尚早,和煦的陽光透過稠密的樹葉灑落下來,地上的花朵趁著夜色悄悄綻放,水晶似得露珠像調皮的小娃娃一般在花瓣和綠葉上滾動。新鮮的空氣撲面而來,會令人將煩惱暫時忘卻。
粉色護士服的護工推著幾個穿著病號服的病人在樓下悠閒地散步。唐少卿拎著保溫桶走得很快,他的腿很長,步伐很大,許樂安要小跑著才能跟上。
突然唐少卿的腳步慢了下來,停住,黑色的眸子一動不動盯著一個方向。
順著他的目光,許樂安看到草坪上一個穿著病號服坐在輪椅上的婦人,五六十歲的年紀,頭髮卻已經花白,滿面枯榮,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裡,乾枯的雙手無力的垂著,褐色的眸子空洞渾濁,沒有光彩,痴痴呆呆的看著某處。
“這是?”許樂安欲言又止。
唐少卿快步走過去,蹲下身子,握著婦人乾癟的雙手,喚了聲,“媽。”
許樂安微微一愣,她有些意外,這個滿臉病容的婦人竟然是唐少卿的母親?
可是她看上去精神不正常,像似受了極大的刺激。
許是聽到有人喚自己,婦人眼珠子微微滾動,乾涸發白的嘴唇輕輕囁了囁。
不遠處一個護工慌忙跑過來,手中還拿著一個銀色的保溫杯,應該是回去給婦人取水了。護工見了唐少卿擔心他責怪自己擅離職守,低下頭,握著輪椅把手想將婦人推回去。
“我來吧。”唐少卿將保溫桶遞給許樂安說道。
婦人住的是一個單人VIP病房,有點像家庭式的三室一廳,設施齊全,二十四小時專門陪護。唐少卿平時工作比較忙,母親唐玉玲身體,精神狀態都不好,住在這裡他更放心。
保溫桶是家裡阿姨做的蟲草花燉乳鴿湯,他一口一口的喂著,湯汁從嘴角漏出,他又細心的用手帕擦拭乾淨,不厭其煩。
這是許樂安看到的唐少卿另外一面,她一直以為唐少卿是一個心思深沉,極具城府,不苟言笑,冷漠無情的人,殊不知他也有細心地一面。這讓她對唐少卿的印象改觀了許多,也許自己一直以來都誤會他了。
護士送來藥,婦人孩子氣的不肯吃,他耐心的哄著,說陪母親一起吃。
婦人終於露出笑顏,答應乖乖的吃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