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敬宗殺過土匪,也在輔軍戰兵中打過兩場順風順水的仗。
每次都是摧古拉朽,對手不是一個檔次的。
前幾日與梁軍發生幾場小規模的接觸戰,互有勝負,梁軍固然驍勇,但唐軍也沒差到哪去。
他沒覺得梁軍有什麼了不起。
直到他站在陣前,看著黑壓壓的蔡州兵。
彷彿一隻只披著鐵甲的猛獸,露出猙獰雙眼,頂著箭雨衝上來,發出陣陣狂笑,就好像他們不是來打仗,而是揮舞鐮刀,來收割莊稼的。
雖然只有千餘人,但氣勢上彷彿要生吞了一萬三千唐軍防守的營寨。
跟他們相比,以前的土匪、党項人只是綿羊。
大營前的拒馬、木樁絲毫沒帶他安全感。
這是白敬宗第一次面對蔡州兵,之前的小規模的戰鬥,他們都沒有出現。
前排幾個士卒扔掉盾牌和長矛轉身就跑,但隨即被身後的陌刀手斬殺。
白敬宗覺得羞辱,一直以來他以為自己是個勇敢的人。
後方持續的箭雨,射死十幾名敵人。
“穩住,他們也是人!也會死!”與其說白敬宗在安慰部下,倒不如說是在安慰自己。
一股黑色洪流撞向唐軍營。
拒馬瞬間被掀翻,木樁柵欄搖搖欲墜,兩軍隔著柵欄互相攢刺,慘叫聲響成一片。
壓力集中在轅門,蔡州兵以鐵盾推進,唐軍長矛不能傷,只能同樣驅使盾陣上前定住,盾牌的空隙間,長矛橫刀你來我往,不斷有人手腳被刺穿斬斷,盾牌之下,血流如注。
這是意志的考量,白敬宗所部唐軍雖是新軍,但表現出來的勇氣,足以讓身後同袍敬重。
只是這種勇氣在蔡州兵翻過圍欄之後,便瀕臨崩潰了。
數名梁將左衝右突,開啟缺口,更多的蔡州兵翻過圍欄。
白敬宗眼角全是血,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敵人的,也不知道自己受沒受傷,此時此地,他已經預感到自己的結局,望著迎面刺來的一矛,痠麻的雙臂已經抬不起來了。
“嗖”的一聲,身後破風聲大起,深深刺入蔡州兵眼窩,蔡州兵連慘叫沒發出就直挺挺倒下去。
“陌刀手,進!”李筠扔掉手中長弓,大吼一聲,陌刀寒光閃閃,如牆而進。
“將、將軍……”死中求生的白敬宗百感交集。
李筠的目光卻穿過他,望向四面圍攻上來的梁軍。
決戰,曹公故壘!
古戰場的肅殺之氣在這夏日中甦醒。
穿越光陰的英靈彷彿復生在陌刀手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