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鼎勳其實猜到老鬼的身份了。淨土裡有文山書海閣商會建立的丹青殿,收錄神州歷史,江湖記事,地方縣誌等等。當初佛子一掌夷平金剛宗的事蹟當然被無數人推崇,甚至不必記錄文字,人們口口相傳就能流芳百世。
李鼎勳隨時能去其餘兩個淨土,丹青殿是他比較樂意去的。史家對老鬼的評價是“善惡有報,死得其所”。一生作惡無數,臨死卻有急智。說實話,李鼎勳看完雪域的歷史後,也覺得金剛宗的覆滅是報應不爽,但終究老鬼是不一樣的。
一個惡人,也有對世界的溫柔嗎?
不,貢布的思維沒有善惡的分別。
或許,在他看來,培養傳人是比一切都重要的。傳人就像他的子女,是他的複製品和替代品。
貢布有了一個天下第一的傳人,那他自己就是天下第一。
但父母與子女,教師與學生,他們彼此都是不同的。個體的差異往往很大,長輩的期望往往會落空,只因為後輩子孫有自己的想法。
把孩子當作另一個自己,一個用來挽回自己人生遺憾的容器,這樣的教育是失敗的。
貢布就是貢布,他死了就真的死了,沒有誰能延續他的價值。
……
李鼎勳打算出門。
遊歷天下,順便完成老鬼的遺願。
離開門派不是簡簡單單的。首先要說服父母,其次要透過門內考核。
父母在,不遠遊,遊必有方。所以得先過這一關。
武林門派規矩森嚴,為防止弟子出門惹事,或者一去不回,所以要校驗武功,考量人品。
說實話,在晚秋出行是很不合時宜的事情。不過既然下定決心了,那沒什麼攔得住他。
第二天中午,李鼎勳問了侍女,得知父親李闢光在山腳群獅大殿待客,當即就趕了過去。
一路過去,許多人甚至不認識他,而到了山腰,就聽到他父親打雷一樣的笑聲。
“太吾傳人果然是英姿勃發,能來我獅相門,真個是蓬蓽生輝!”
一個開朗的男中音回答道:“李門主太客氣,本人久聞廣東獅相門乃天下第一的外功門派,今日一見便知名不虛傳,各位都是難得一見的大豪傑,大英雄,能與各位相會,本人三生有幸。”
李鼎勳走到群獅大殿偏門站著,並不貿然闖入,兩個守門的睡獅堂弟子看了看這個怪人,正要出言驅趕,李鼎勳對他們搖搖頭,比個噤聲的手勢,然後掏出令牌,卻是一塊狂獅堂主令。
獅相門下有三大堂口,狂獅最強,錦獅最富,睡獅最眾。狂獅堂主地位僅在副門主之下,而睡獅堂弟子地位只比最低等的獅崽子高。
李鼎勳這塊令牌是他父親李闢光當初任狂獅堂主時留下的。現在給了李鼎勳也是怕門人不認識這個少門主,鬧出笑話。
兩位弟子心道我獅相門就兩位狂獅堂主,這位是誰?
不過李鼎勳畢竟氣度威嚴,他們見狀也不敢得罪。只好裝作沒看見這個人,任其站在門外偷聽。
同李闢光交談的就是當代太吾傳人了。
在淨土也聽說了太吾傳人的艱難境況,那荊北京兆之地有一太吾村,乃是太吾傳人安身立命之基業,哪成想周邊莫名出現了七座劍冢,內有七個相樞化身,個個都是身懷絕技,乃至是傳說人物。
每五年就會有一位劍冢主人分出化身,殺向太吾村,屠戮無辜,歷代太吾以死相拼都無法擊敗劍冢化身,以至於那伏虞神劍幾經易手,到現在已經是第十六代太吾了。
當初武林各派都與初代太吾立下誓約,危難關頭要將自己傳承的武學傾囊相授。但時過境遷,到今日已經很少有真正還認同誓約的門派。
確實,相樞之禍也不甚猖獗,各地少有入邪之人,太吾傳人實在是可有可無。大家都安居樂業,毫無緊迫感,沒了太吾也照樣過日子。
儘管如此,當太吾提出要修習獅相門功法時,李闢光也沒有拒絕。具體能學到多少,還得看太吾自己的本事。不但要有天賦,還得交好門派眾人,如此才能學的一招半式。
李鼎勳一直等他們交談許久。
差不多一個時辰後,李闢光安排弟子帶領太吾傳人去客房安歇。
遠遠地能看到,當代太吾穿著白衣的背影。
李鼎勳走進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