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話問出,倫伶心中洋洋得意,憑你是怎麼強顏歡笑,真的讓你想到了女兒即將離去,那眼淚,還能忍得住不成?
不過在黛瑾心中,此時自然是沒有傷悲,只有緊張,所以倒是顯得頗為沉著,“娘娘關心,臣妾誠惶誠恐,為了社稷安康,一切都是應該的。”
“那外藩可不是咱們京中這樣的好地方啊。”倫伶見並沒能立刻讓黛瑾崩潰失聲,連忙補充幾句道,“聽說他們之所以常年騷擾咱們的邊疆,就是因為缺這個少那個的,每年凍死餓死的人不計其數呢。而且外藩的男人也不像咱們這裡的這麼斯文儒雅,聽說嫁了人的女子,就要事事都服從夫君,一個不小心,就有可能被直接從正房夫人貶為小丫頭子的!”
這些話,當然是有真有假,倫伶情急之下只顧著誇大其詞嚇唬黛瑾母女二人,渾然忘記了自己剛剛才說過藩王“一表人才”的話。
黛瑾心中不由得覺得好笑,她現在似乎有點兒明白倫伶此舉的目的了,皇后娘娘費了這麼大的周折,看來倒不是為了別的,只是為了看自己和公主如何在萬分驚恐和傷心之下出醜吧。
只是,倫伶哪裡知道,那坐在一旁,紅蓋頭下的新嫁娘,根本就不是黛瑾的親女兒儀如,所以這些話,別說不全都是真的,就算是真的,也嚇不到她們。
她回道,“死生有命,富貴在天,公主嫁去什麼樣的人家,那也是逃不出的命運。”
倫伶難免有些失望,也許,姑母真的是異於常人的沉著了,她一轉頭,看到了深深低著頭的明珠公主,於是對著公主說道,“如兒妹妹,你如今要離開母親和家人了,去到那無親無友的地方,嫁一個不知根不知底的男人,你怕不怕?若是害怕,或是傷心,在本宮這裡,儘管放心的說出來,一會兒啊,想說都來不及了呢。”
倫伶想著,就算是姑母能忍得住,這即將離去的儀如自然是忍不住的了,到時候她先哭起來,只怕是姑母也會開始撐不下去了。
有蓮哪裡敢答話,她生怕被皇后娘娘看出什麼破綻來,依然深深的低著頭,對於倫伶的問題,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
她怎麼不說話?倫伶心中奇怪,是因為要出嫁了,害羞?還是因為已經在那紅蓋頭下流了太多眼淚,擔心一說話就會帶出哭腔來?
“如兒妹妹,不妨事的,咱們這裡都不是外人,你有什麼,就說什麼好了,不然,你也就再沒機會跟母親說心裡話兒了。”倫伶接著鼓勵道。
有蓮又搖了搖頭。
此時,倫伶心中開始犯嘀咕了,就算是她再怎麼害羞也好,傷心也好,面對皇后娘娘的問話,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兒,居然敢拒不回話?實在是太說不通了吧。
黛瑾連忙替有蓮說道,“娘娘,公主昨晚上沒能休息好,嗓子有些不大舒服,您諒解她今天不怎麼能出聲說話了。”
“哦?是這樣?”倫伶本就生性多疑,心說若是嗓子不舒服,怎麼剛才沒說,這會兒問到她話了,又推說嗓子不舒服?“如兒妹妹請上前來幾步,這裡有上好的蜂蜜枇杷水,看能不能調養調養,不然等到見了藩王,也說不出話來可怎麼好。”
有蓮略一遲疑,只得向前走了幾步。
沒想到倫伶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說道,“妹妹呀,咱們是最後一次見面了,讓姐姐再最後拉一拉你的手,以後再怎麼想念,也都見不著碰不著了呢。”
有蓮剛想把手縮回來,可是已經晚了,倫伶碰到她雙手的那一刻,就突然感覺到了不對。
普通大戶人家小姐都會有纖纖玉手,怎麼堂堂王爺的女兒竟然雙手又黑又粗呢?
倫伶對儀如的熟悉程度,大大超出了黛瑾的意料,她從小就嫉妒儀如是那個自己沒能成為的名門千金,因此但凡有機會,都會暗暗的多看她幾眼,她的身形、穿著、髮式、金銀……倫伶都深深記在心裡。
而儀如的雙手,倫伶也知道,絕對不會是這樣的粗糙。
“你是誰?”大驚之下,皇后娘娘也顧不得禮數了,一把掀開了公主的蓋頭,“你,你不是公主,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