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雲確實是再一次病倒了。不過這次的病,卻不知道到底是身體上的病症佔多,還是心裡的病佔多。
自從黛瑾離開了之後,熙雲久久不能想通,到底是為什麼,能讓同為女子的她,可以那麼不在乎一份自己最想要得到的東西。
她說她不稀罕這世上有沒有男人可以依靠,不指望上天給她安排任何的如意郎君,甚至說,心中最恨的人,就是她此生要侍奉的夫君。
熙雲不能夠理解,黛瑾到底有著什麼樣的心思,不過從她的言談上看來,似乎也完全不想有要欺騙自己的意思。
可是如果她說的是真的,那實在是太讓熙雲痛苦了,畢竟,如果自己早有黛瑾的那份灑脫,一定可以安安穩穩的過著舒適的王妃生活,怎麼也不至於淪落至此。
就這些想法在腦中心中來回的輾轉反側,搞得熙雲茶不思飯不想覺也睡不著,以前太心急,光顧著忙前忙後,為了守住王爺和家業,現在終於有了大把的空閒時間,竟也突然想好好把自己的人生想個通透了。
可是偏是這些有的沒的胡思亂想最是傷身,沒多久,熙雲就又一次病倒,這次府裡的人依然是不願意費事兒幫她找醫生,沒等多久,連憂帶病,就起不來床了。
熙雲自己覺著,這次只怕是要不好,之前聽父母和老人們說過,一個人的壽數如何,其實早就是定下了的,只是有的人自己知道,有的人不知道罷了。
以前的熙雲,躊躇滿志的時候,自然是從來沒往這上面想過,可是今天到了這個境地,竟突然覺得自己似乎是到了傳說中的壽數已盡的感覺。
熙雲躺在床上,兩眼直勾勾看著天花板,想著自己如果只有這最後幾天的日子可過,到底要做些什麼。
見一見父母?家人?還有那個讓她愛也愛不得恨又不能恨的王爺?
別人估計都是見不到了的,只有王爺,還能讓翠痕碧紋去試一試。畢竟夫妻一場,熙雲心裡估摸著,若是真的說最後一面了,王爺應該不會怪罪,應該還是會來的……會來的吧?
心裡一堵,嗓子眼裡一股腥甜的感覺,便突然咳了一口血出來,熙雲自己都嚇了一跳,一面喚來碧紋倒水,一面叫翠痕去找王爺。
翠痕起初面露難色,上次冒冒失失的亂闖,已經被王爺罵了一次,現在天色已晚,要是驚了王爺休息,只怕是更麻煩了。
熙雲兩行眼淚流下,“翠痕,你我主僕一場,我不曾求過任何人,今天只求你,無論如何請了王爺來。我一生所有悲喜都因他而起,如今臨死了,想見他一眼,方能瞑目啊。”
翠痕見熙雲如此說,也流下眼淚來。平日裡的主子,那麼霸王似的一個人兒,如今慘淡的可憐,居然眼睜睜看著自己快要不行了,不求別的,只求那個嫌棄她拋棄她的王爺來看上一眼。
哎,翠痕心中嘆了好幾口氣,心說,何必呢,那不過就是個見一個愛一個的老色鬼,既然棄了你,自然是不會回心轉意,你能企圖他來對你如何?
不過,既然這是熙雲唯一的願望,翠痕這個陪了她大半輩子的侍女,自然是要盡最大的努力去幫助她完成。
走向王爺院子的路上,翠痕自己暗暗下定決心,今天就是豁出性命去,哪怕抱著王爺的腿,也要把他拖來見熙雲一面。
可是王爺根本就沒有給她這個機會,就連說的唯一一句話,還是離得遠遠的,好像生怕從熙雲的院子裡走出的丫鬟身上也帶著不詳的病症似的。
他聽到熙雲行將就木的訊息,既沒有驚訝,更沒有傷心,甚至連陌生人都會有的感嘆都沒有,就好像聽說一隻貓貓狗狗快要死去一樣,冷漠的無以復加。
翠痕連著向前爬了幾步,伸出胳膊去,想盡力抓住王爺的衣衫,心裡想著,如果實在不能說服王爺前往,也不能抱住王爺的腿,那就撕下他一點衣衫吧,也許對於等待中的熙雲而言,這一點也算是聊以安慰了。
可是,連衣衫也是抓不到的,王爺離開的速度比翠痕想的還要快,他緊走了幾步,好像還不放心似的,回頭看著翠痕和幾個小廝,低沉的聲音說道,“你們幾個是死人麼,由著這丫頭在院子裡胡來,還不攆了她出去!”
翠痕便是有千般能耐,也抵不過幾個身強力壯的小廝,只得帶著失落的訊息,回到熙雲的身邊。
“王爺說怕被我染上病?”熙雲眼神飄忽不定,似乎好像要在空氣中尋找一個問題的答案。
“姑娘別太傷心了,今兒天色晚了,王爺看起來也是吃了些酒,可能一時不清醒也是有的。”雖然勸慰的話毫無說服力,可是翠痕和碧紋兩個也只能用這些話來搪塞。
畢竟眼前的熙雲,真的看起來好像熬不過今晚的樣子,那與其讓她心懷怨念的走,還不如讓她帶著一點希望的好。
熙雲閉上了眼睛,“罷了,好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