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從神話傳說中走出,滿身披掛著風雨雷電。
“祂是……奧丁!”楚子航呢喃著,幾乎是不由自主地念出了這個名字。
他一寸寸摩挲著橫在膝蓋上的村雨,清亮如水的刀刃上反射出一雙灼灼的黃金瞳,明明指腹傳來微微的寒意,但楚子航卻恍惚覺得自己整個人要燃燒起來了,眼眶中一定有烈日當空。
此刻再沒有比這更熾熱的眼瞳了。那是怎樣的一種眼神,恨不得把面前一切的攔路者全部剁碎。
“別怕,這些傢伙總是這樣一幅神神叨叨的樣子。”握著方向盤男人語氣輕鬆,“各位乘客請繫好安全帶。”
“你想撞上去?”
“為什麼不呢?這可是價值九百萬的車,壓都要把這傢伙壓死。”
說到做到,時速超過兩百公里的邁巴赫沒有任何減速講和的意思。尖銳的呼嘯聲中男人踩死了油門,前方佇立的八足神駿則口銜雷霆,向男人回以沉雄的轟鳴。
沛然的動力只用了片刻時間內就將車速攀升到極點,邁巴赫帶起的風壓一路撕碎了雨水,高架公路兩側蕪雜的枝葉同樣被掀飛到天上。
某隻無形的手掌轉動,雨水隨之慢慢流動起來,速度由緩至急,把碎葉全部捲進來,於是當中張開了密密麻麻的漆黑眼瞳。
引擎嘶吼聲中,邁巴赫狂暴地撞向奧丁御座。
再一次被凡人衝撞的天馬回以遭受觸怒後的嘶鳴,釘著暗金色馬掌的四隻前蹄高高揚起,天上天下所有雨流都遵循著號令,全部匯聚過來在神之御座和拔刀弒神的狂徒面前築起一道天塹屏障。
狂流轟然撞上邁巴赫,彷彿重箭與塔盾之間的較量。
車頭陷入半透明的雨幕中,發動機在掣肘之下不屈地轟響著,而正面承受衝撞的八足神駿屈膝不退。
鋼鐵和血肉就這樣僵持著,彼此發出讓人膽寒的咆哮。
物體的動能與質量成正比,與速度的平方成正比。
如果男人沒有信口開河的話,這種速度下的邁巴赫足夠把當今世界上的所有生物全部送上西天,連海中巨大的藍鯨也不行,鋼鐵會直接把它的腦袋整個撞碎。
但在這些至柔的雨水面前,發起衝鋒的邁巴赫恐怖的動能在短短几米里就被完全抵消乾淨。
原本天上就是瓢潑大雨,聚集起雨水將入眼所及的一切都渲染成為一片茫茫的銀白,彷彿天河傾落。
直到邁巴赫發動機中某個為之傳來一聲哀鳴,運轉的精密機械在高烈度的受迫下終於繃斷了,黑色的車身被雨流擠壓緩緩推出了前面的雨水屏障,八足神駿無聲地在柏油上跪出碎屑紛飛的孔洞。
重箭最終折斷在神明舉起的塔盾面前,警報裝置觸發,安全氣囊瞬間彈出,楚子航早有預料,先一步伸手抵住氣囊面無表情,似乎剛才差點喪命在這種驚天碰撞下的不是自己。
他緩緩調整轉動著頸椎,骨骼之間發出清脆的咔咔聲。
死侍在奧丁身旁分侍兩行,但四面八方更多的是籠在黑衣下的死侍向停滯的邁巴赫圍了上來。
藉著氙氣大燈還有雷霆明滅的微光,楚子航能看到憧憧黑影灑在路面上,風雨掀起黑衣,它們的臉只露出一角,但都是同樣的蒼白,黃金瞳空動又精緻,稀薄的金光永遠均勻地流轉。
“許朝歌。”楚子航回頭忽然喊,“全力。”
被喊到的許朝歌微微點頭,黃金瞳劇烈地燃燒著,整個審判領域凝束成無比鋒利的一線,雨水中浮動的那條線是淺白色的,死亡在這種力量下都彷彿被具現出了實質。
這不是他不想直接讓斬切的力量籠罩奧丁周身所有地方,而是奧丁本身周圍的精神王域死死壓住了審判的肆虐。
白線如海中波濤的峰面一半向面前的奧丁平推過去,御座上的奧丁反手將昆古尼爾插進地面豎在自己面前。
審判與世界樹的這根枝椏無聲地接觸,接觸瞬間無數火花燃起,像是這根脫離了母體的枝椏又重新煥發了生機,開出一樹的火樹銀花。
連八足神駿都扛不住審判的壓迫,八條馬腿緩緩後退著,屈起的膝蓋在公路上犁出刷刷的溝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