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朝歌沒由來地睏倦了,於是他閉上了雙眼,放鬆身體讓自己墮入了這條月亮河中。
這是無天無地無始無終之所,背景是浩瀚的無垠星海兜轉不停,面前的是靜靜流淌、如同流淌向世界盡頭的小河。不時有星辰落入河水中,發出“咕咚”的脆響。
他舉目茫然四顧,但除此之外空無一物。
“你的名字?”長長的孤寂之後,忽然有人輕聲問。
水面泛起漣漪,倒映在其中的粼粼星光都破碎了,似乎是有人從河流那邊正涉水過來詢問他的名字。
“許朝歌。”他回答說。
“不,不是這個。”那聲音急切地試圖糾正他,“我們曾經有著另一個名字。這名字落在山峰上,山峰便崩塌;這名字落在河流中,河流便斷流;這名字落在塵世間,塵世便膜拜……”
“聒噪,聒噪!”似乎是大段的排比渲染讓他厭煩了,他失去了素日的淡然,轉而走入面前的河流中,捂著耳朵大聲向四方疾呼,吞沒了無數星辰的河水卻只能堪堪沒過他的腳踝。
“刻於命運中名字是不會被遺忘的,只是你暫時想要逃避。但逃避是不可能的,縱然你將自己剖心剔骨。”那聲音最後說,“當大河再次沸騰,當山脈再次起舞,當海洋再次凍結,當天穹再次傾頹。我們必將從長眠中歸來。到時候你會將一切記起。”
於是星海燃盡,河水乾涸,無邊的黑暗向著他壓倒過來。
在天塌地陷四面皆絕的最後時刻,忽然有人在身後輕輕抱住了他。
座位上的許朝歌猛然睜開了眼睛。陽光溫暖了他的身體,好像某個人曾經擁抱過他所帶來的體溫。
許朝歌彷彿在長夜的一夢中驚醒,然而灰狗巴士的音響中放著的還是那一首《Moon River》,時長兩分零三秒的歌曲此時才堪堪唱到尾聲,那位大眾情人的聲音依舊婉轉如黃鸝:
“……
We're after&ne rainbow's end,
'round the bend.
My eberry friend,
Moon River,&ne.”
好像一切只在呼吸之間,又好像過去了千萬年。
“你怎麼了?”身旁的楚子航問。
許朝歌揉了揉額角向他打了串手語:“有點累了。”
“睡一覺吧。”楚子航離開了自己的座位,很貼心地給許朝歌空出了更多的位置。
點了點頭的許朝歌緩緩平躺下來,灰狗巴士轉過一個山彎,陽光正好透過車窗落在他的臉上,能夠看到遠處半山腰上莊嚴的古堡尖頂在早春的陽光與微風中靜默佇立。
他的眼瞳裡閃爍著讓人驚歎的金黃。
而在許朝歌看不到的古堡某個窗戶後面,登高遠望的老人胸口簪著一朵白玫瑰,他正對著太陽舉起了右手,手掌中淡金色的銘牌反射著溫暖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