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被動搖的決意,我收到了。”對劍一方的許朝歌輕嘆,“但很可惜,還不夠。”
許朝歌卸力收劍只在瞬間,一蓬粘稠的血液灑落,附著在劍刃上的某種力量正阻止著許白帝催動言靈試圖癒合傷口。
被龍血淬鍊出的許白帝依靠卓絕戰鬥本能動作很快,順勢向著許朝歌撲下,交叉的利爪閃著熠熠寒芒,如果被抓住那麼肉體會在頃刻間被切碎成幾段。
下一刻一劍在許白帝腳邊斬落,整塊的混凝土樓層被切斷挑飛,向她兜頭砸落。
粉碎面前整塊壁障的並非利爪或者鐵拳,而是許朝歌藏在之後的第二劍。
這一劍快過風聲,快過意識,甚至彷彿快過時間!
無形的審判之劍終於凝出一道黑夜煙火般的清光,在觀眾猝不及防間亮起又轉瞬落下,這一劍落在旁人眼中只覺得寫意而寂寞,彷彿早開的櫻花在春雪中凋零,極美卻極短促。
許白帝終於來不及反應,她豎起雙臂勉強遮蓋住頭顱面甲,在這鋒銳的巨力之下全身向後倒飛出去。
但許朝歌沒有給她倒飛出去的時間。
接下來是第三劍、第四劍、第五劍……第無數劍!
猶如金戈交鳴,無形之劍在血肉龍鱗上迸發出星火與鐵屑,就像以火點燃了鐵的海洋。
許朝歌落下的每一劍都比上一劍更加兇狠殘暴,力量和速度隨著劍刃起落而倍增,宛若食髓知味後渴求更多鮮血的野獸。
劍勢如同接天狂潮從無底深淵中拔起,在許白帝周身沖刷過去。這一刻無數氣爆的轟鳴捶打撕扯著耳膜,像是魔鬼的高歌。
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
兩側原本就瀕臨破碎的牆壁再次遭受千刀萬剮之刑,地面上被許朝歌追殺的腳步踩出皸裂的陷坑,一個接一個陷坑上的裂痕最終結成細密的蛛網。
樓板終於破碎坍塌了,但這遠不是結束。
許白帝被這劍勢壓制,能做的只有勉力揮舞雙臂格擋,如同海嘯狂瀾中隨時可能傾覆的一葉扁舟。
好似葉孤城與西門吹雪在紫禁城之巔的對劍,只要一方沒有成功擋下任何一劍,那結局必然是魂斷劍刃,血染窗紙,人頭拋月。
終於,她一路撞破樓板阻隔從五樓向一樓跌落,最後打破大廳那一盞水晶吊燈,掉在用來卡位的沙發上徹底爬不起來了。
許朝歌鬆開了手中的劍柄從高處輕輕躍下,落在少女耳邊帶起一蓬灰塵。
龍鱗已經從許白帝周身退去,原本的衛衣與牛仔褲早就斬碎成了破布,露出了少女血紅而赤裸的身體。
無數細碎的傷口中滲出汩汩鮮血,少女看起來如同一個破碎後又被縫合起來的陶瓷娃娃。最大的三道傷口依次貫穿了她的腹部,劃過了她的腰肢,最後斬斷了她的雙臂。
這一切讓少女整個人顯出一種破敗且妖異的美感,一如飽經戰火蹂躪的斷臂維納斯。
被審判死死遏制的夸父努力試圖調動殘存的體力去癒合傷口,但註定這只是徒勞。神明已經降下了神諭,屬於活物的生機正在從她的身軀中剝離。
許朝歌說的沒錯,此劍之下,有死無生。
在最後有意識的清醒時間裡,她突然回想起了什麼有趣的事情,於是微笑。
“你贏了。”她側過頭仰視著許朝歌的面容輕輕說。
“我要死了嗎?死亡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她又輕聲發問,語氣裡並非瀕死之人的惶恐或者畏懼,而是一種對即將面對的未知事物的深深好奇。
輪到許朝歌沉默了片刻:“應該會很冷,很難過,也很孤獨吧。”
“這樣不好。”少女輕輕搖了搖頭。
“嗯,這樣不好。”許朝歌點了點頭。
冰寒的領域散去了,他從瓦礫中翻撿拾起斷裂的雙手接續到少女骨頭中,又起身接下一塊飄落的地毯蓋在了少女身上。
天上的神明閉上了雙眼,柔軟的地毯下好像有無數春天的花朵破土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