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方臘身邊,前來迎接的石生喃喃說了一句“莫非真的有變”,方臘眉頭再一皺,轉眼望著他,沉聲說道:“怎麼回事?”
石生回過神來,強自鎮定:“前些時日,底下人發現,岳飛部在附近張貼告示,要底下人等待變故,投靠官府……”
“我們便是官府,石制置使,你要明白,如今我們才是真正的官府!”方臘不滿地道。
“是,是……聖上,是臣失誤。前些時日,底下人發現岳飛張貼告示,說是我軍不出五日必生變故,到時若不想隨臣一起覆滅者,可以棄械投降,只要無甚大罪,不是……不是……”
不是摩尼教中上層頭目,便可放歸故里,既往不咎。即使是在此前有過罪狀,只需主動投誠,檢舉賊首,亦可減罪。
除去死罪之外,一般犯罪摩尼教眾,所判刑罰為流逐海外,將在海外擇島供其居住,提供一定的土地、糧食和生產物資,在勞作三年之後,允許其親屬探望,勞作五年之後,許其回鄉探親,勞作十年之後,所耕作土地歸其所有。
石生對這上面的內容是將信將疑的,加之畏懼此時方臘剛愎,故此沒有將所有內容都說出。
說是將信,是因為他知道,這些年來,周銓對於殖民海外的渴望,他甚至可以說是將三分之一的精力都用在了這上面。石生對此有些不解,在他看來,若是周銓將這精力用在對內上,他早就可以謀朝纂位了。
燕雀安知鴻鵠之志。
說是將疑,則是因為石生認定,如此局面之下,周銓除非能再變出幾萬精銳來,而且要在最短時間將他們送到岳飛部這裡來,否則根本不可能有什麼變故發生。
所以他認為岳飛是在虛張聲勢。
可是岳飛能虛張聲勢,周銓卻不能不顧忌岳飛與三萬新兵的情形,若失了這些兵力,摩尼教六十萬眾可以大舉北上,先克楚州,再破海州,然後圍取徐州,這樣一來,摩尼教甚至可以問鼎整個天下!
方臘聽完石生的話,哂然一笑:“老夫……朕原本還懷著善念,想著明尊慈悲濟世之旨,因此要與周銓劃江而治,保全這三萬將士,不過他既然不知好歹,那就消滅了這三萬人,再去海州,正好聖朝新立,也要拓殖海外,需要海州的船舶!”
此語一出,石生沒有出聲,但在方臘身後,卻是歡呼一片,還有十幾個年輕人齊聲呼道:“聖教聖皇,日月同光,聖教聖公,天命所鍾!”
石生看了這些人一眼,據聞這些人是前段時間有人向方臘建言而設,說非如此不足以顯示方臘的功績與威嚴,方臘也沒有拒絕,於是在他身後就多出這十幾個大嗓門來。
方臘說完之後便下令,全軍進發,不等擇日,只要抵達戰場,便向岳飛發動進攻!
命令雖是如此下的,可是他的大軍真正抵達戰場,卻又過了兩日,畢竟揚州城離長江還有一段距離。
大戰在十二月二十五日開始,方臘之意,是打完這一仗,在揚州過個年,然後提軍北上,攻取海州。
但出乎他的意料,當他全軍進逼,佈陣於岳飛營前時,岳飛並沒有死守於營中,而是開啟了營門。
岳飛手中只有三萬多點的人手,其中三萬人是新招募的,原本只是鐵路的築路工人。這些人放下工具拿起武器才不到三個月,可是他們擺出的軍陣,卻讓方臘心中一凜。
這哪裡象只訓練了不足三個月的部隊,分明象是一支練了多年的老兵陣列!
在雙方都有火炮而且都已經熟悉火炮的情形下,兵陣對決,仍然將是戰鬥的關鍵。
方臘眯著眼,嘴角向下撇著,露出很深的法令紋。他放下望遠鏡,略微有些猶豫。
岳飛囤營之地,雖然無險可守,但也無法借勢進攻,因此,他只要憑藉營壘,完全可以對摩尼教軍造成大量殺傷,可他卻出來迎戰,不但迎戰,而且還列陣佈局。
方臘想起了一個傳聞:岳飛能夠在燕京獲勝,因為他手中擁有一支新式軍隊,這支軍隊裝備了可以手執的火炮,據說射程雖然不及火炮,卻也足以在百步內擊穿皮甲、五十步內貫穿鐵甲。
而且它的發射極為便捷,比起弓箭瞄準都要容易。
他的猶豫讓部下們有些不解,過了好一會兒,四周的寂靜才驚醒了方臘,他看了看周圍,無數摩尼教的旗幟在招展,天空中的鳥兒被這麼龐大的軍陣所驚擾,盤旋於上方,不敢落下來。
不管岳飛的倚仗是什麼,總是要打打再看。
“令石生部第十將先行攻擊,試一試……這岳飛究竟有多厲害。”方臘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必勝的信念此時竟然有些動搖,原本準備一開戰就全軍壓上的,結果卻變成派出三千人試探攻擊。
石生部的第十將,是石生手中最兇殘也最能打的部下,攻下揚州時,他們就擊潰了聚於揚州的兩千禁軍和六千廂軍,戰鬥力在整個摩尼教中,都算得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