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再見周銓一面,想去看看自己兒子兀朮曾多次提到過的濟州島,想知道自己分明已經有了席捲天下之勢、可是為何卻轉瞬間就淪為階下囚。故此,對於護衛軍安排的調理治療,他也沒有抗拒。
當他被擔架抬下船時,他終於可以看一看著名的五國城了。
對於“五國城”這個地名,他很有些親切,再看到這座規模不算太大卻極為繁華、特殊的城市。
震撼是不須多說的,阿骨打那淺薄的見識裡,從未見過這樣的城市。比城市本身更讓他震撼的是這裡的人,他們一個個抬著頭走路,唯有在相互施禮之時才會彎腰垂眉,他們行動輕捷迅速,彷彿有無形的聲音在不停地催促“快點、快點、再快一點”。
到了這裡,阿骨打才意識到,自己對上的是一個什麼樣的力量。
碼頭處的小火車會將他一行送到濟州島的監牢——這座監獄如今被充當戰俘營,關押著從燕京抓來的女真權貴。
在監牢門口,阿骨打遇到了前來“歡迎”他的耶律延禧。
“咦,這不是阿骨打麼,你怎麼來了這裡,我還以為你如今仍然在燕京城我的御座之上呢。”
耶律延禧心情非常之好。
他紅光滿面,身體結實,仍然是遼國皇帝打扮——雖然儀仗侍從少了些,但也前呼後擁有幾十號人。
他逃到濟州來可是早有準備,帶了十幾口大箱子的金銀財物,到濟州後又透過餘里衍投資了幾項產業,讓他的財富不縮反增,支撐著他花天酒地的生活。不過他想縱情聲色是不可能了,文妃時不時還會打上門來,讓他不敢一直呆在濟州島。
此次是聽聞周銓玩了出聲東擊西,名義上對日本開戰,實際上卻是將矛頭指向女真,於是他從流求跑回了濟州,用他自己的話說,是要到這裡來等待一些“老友”,好盡地主之誼。
阿骨打瞅了耶律延禧一眼,白眼一翻,不想理會。
耶律延禧卻不會就此放過他,笑著道:“我說阿骨打啊,當初春捺缽之時,我就知道你必然會反,後來你果然反了。當初我對蕭奉先說欲平女真,先要誅你,蕭奉先……”
他嘮嘮叨叨,象是對著一個老友一般說話,阿骨打實在受不住了,在擔架上一抬脖子:“聒噪!”
這還是他被俘以來第一次開口說話。
耶律延禧哈哈大笑:“那又如何,如今我是座上客,你是階下囚,便是嫌我聒噪,你能奈我何?”
如果不是動不了身的話,阿骨打肯定要躍起將他狠揍一頓。
“亡國之君,也有臉來笑我?”阿骨打道。
“我是亡國之君不假,可你呢,也不是亡國之君麼?”
“我自敗給的是周銓,與你何干?”
“那是我女婿,我大遼駙馬,怎麼沒有干係,嘿嘿嘿嘿!別的我不如你,但挑女婿的本領,你和宋國的皇帝加在一塊兒,也抵不上我一半!”
耶律延禧說到這又是大笑,這笑聲當真暢快。
笑了會兒,看到護衛軍要將阿骨打送入監中,他又追上去喊了聲:“阿骨打,好生活著,且看我女婿能做到何種地步吧,也許沒多久,就會有不少人來與你作伴了!”
護衛軍都知道這位遼國末帝是有些不靠譜的,只是看在餘里衍面上,大夥當面不笑他罷了。聽得他這樣喊,護衛軍的人掩著嘴,倒是耶律延禧的隨侍之中,有人實在看不過去了,拉住他道:“陛下,休要亂叫,給公主留些體面吧!”
“哼哼,你們懂啥,我女婿這般本領,宋國的皇帝豈能容他?趙佶那廝當了太上皇倒還罷了,他那個兒子,什麼玩意嘛,還不如趙佶這亡國昏君……我敢說,這五國城中,遲早有他們父子的位置,只不過是象我一樣為座上客,還是象阿骨打一般成階下囚,就看他們究竟能蠢到什麼地步了。”
耶律延禧在那裡大肆評論別人是亡國昏君,可終究還是被隨侍們拉走了。被他認定為亡國昏君的趙佶,此時卻是心驚膽戰,時不時向南而望。
他回到了徐州。
在鎮江得知江南摩尼教反的訊息之後,他二話不說,立刻宣佈回京。帶著親信數千人,乘大小船隻幾十艘,他們順運河北上,沿途聽到的都是壞訊息,這邊失守,那邊被圍,甚至有一支摩尼教叛軍,據說專門襲擊了鎮江,為的就是要俘獲趙佶。
才到徐州,趙佶就聽到相州大捷的訊息,不過好訊息相伴而來的,卻是另一個壞訊息。
李綱兵敗,斡離不兵進汴京,兵部侍郎孫傅以騙徒郭京都守京師,結果慘敗而回,將京中的最後護衛力量都葬送掉。這種情形之下,趙桓不顧京中呼請周銓之聲,已經遣使求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