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的事情,沒有的事情,哪裡談得上處置,不過是叫你來問一問罷了。”
蔡乾老臉上掛著乾巴巴的笑,山羊鬍子也隨著這笑抖了起來。
“胡說,你胡說,我方才就在祠堂裡,我聽得你和蔡秀才說,不能讓蔡封這樣鬧下去,看在同是蔡氏宗族的份上,浸豬籠算了!”
原本蔡乾這話說出後,眾人以為會冷場的,哪知道突然間有一人跳了出來,大聲叫道。
卻是蔡乾家的一個佃戶,他突然跳了出來,面色漲紅,一臉怒色,完全出乎眾人意料。
“不僅是蔡封,還有蔡家其餘子弟,凡是加入農會的,你還說,今年的徭役,全都由這些加入農會的族人承擔,反正他們有精力去農會折騰,不如這樣還做些實事!”
“另外,你還有講,說我們想要成立護路會,你說什麼泥腿子想修路致富,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象是個能發財的模樣麼?”
這佃戶一一說出來,每一句話,都仿著蔡乾的口吻,當真是活靈活現。
蔡乾沒有想到,這個老實巴交一直惟命是從的佃戶,這一刻會出手!
他忙開口辯稱並無此事,但是那佃戶卻又一指旁邊數人:“你們也在,你們說說,我講的對不對,他方才是不是這樣說的?”
那幾人卻沒有開口,只是相互望了望,臉上有懼色。
“你們都傻了麼,除了這一次,你們還有機會出這口惡氣麼?王老三,你媳婦兒的事情,你就忘了,這老東西糟蹋你媳婦的時候,你是怎麼說的!還有麻子哥,你老爹的腿是怎麼斷的,蔡二哥,我二嫂為何被浸了豬籠,別人不知曉,你自己還不知曉?”
那佃戶這一番話說出來,那幾人頓時都面色慘然,眼中閃動著仇恨之色。
而蔡乾頓時口中發苦。
這幾人都是他家使喚的佃戶長工,完全當成僕人一樣用的,他這老兒看上去道貌岸然,實際上卻做過不少狗皮倒灶的壞事,這些被他欺凌壓迫的人,原本完全沒有機會,可現在不同了。
“你們莫怕,說出來,咱們也加入農會,跟著蔡封去狄丘發財去!”那佃戶又叫道。
那幾人相對一望,點了點頭。
“蔡林方才說的不錯,六太爺……蔡乾這老鬼,方才確實是這樣說的,他還說了,若不多浸幾個豬籠,這些泥腿子怕是要翻上天,不僅要浸蔡封的,還要將農會里的幾個頭領,全部拿來,便是不浸豬籠,也要尋個由頭送官!”
“還有,秀才來時,說上回反對修鐵路之事,便是六太爺在背後慫恿他出頭,如今出了事情,六太爺也須幫他。”
“方才是蔡乾這老鬼身邊的福老爹來,將蔡秀才喚著,兩人一起跑了!”
他們你一句我一句,說得後來,開始訴起苦來。
蔡乾這老頭兒好色,不僅沾染別人媳婦,當別人媳婦不從,還被他以不敬尊長、不守婦道、與人淫奔等罪名,將人浸了豬籠。面對稍有反對之意,便行私刑,任意打罵。隨著他們起頭,越來越多人出來,指證蔡乾,漸漸從蔡乾身上,擴大到他這一記的蔡柄等人,一樁樁舊事都被翻了出來,有人證,還有的藏了血衣等物證,群情激昂,幾乎是人人喊打。
蔡乾最初時還辯幾聲,待後頭,他辯無可辯,也被眾人掀起的聲勢所嚇,竟然瑟瑟發抖,再無平日裡的威福。
蔡封有些不知所措,可那邊單寶卻是早有準備,他這大半年來跟著九河,就是在學這個!
“慢來慢來,林書生,你讀過書,會寫字,你來寫,將大夥說的一一記下來!”他向農會眾人中的一個穿長袍的道。
那是農會中唯一穿長裳的,只不過這一身長裳,也是補丁打著補丁,不太成樣子。聽得眾人這樣說,他推託不得,只能上來,向蔡乾拱了拱手:“六老太爺,你做多了害人的事情,今日總得算一算賬,莫要怪我,我也是迫不得已。”
有人送上筆墨紙硯,他開始一一記錄。雖然其貌不揚,此人寫字倒是很快,不一會兒,將眾人陳述都記了下來,還讓所有控訴者都按了指印。
這一弄就是弄了半日,而且還有在外莊居住的,聽說附近有名的大財主六老太爺正在被圍,紛紛趕來控訴的。周銓在外圍,也聽得眾人聲淚俱下,忍不住搖頭:這等土豪劣紳,在鄉里橫行慣了,無法無天,總有犯眾怒的時候!
眼見天色漸晚,沒人再出來了,此時蔡乾已經萎頓在地,面上還多了巴掌、指甲的印子和不少口水唾沫,單寶在蔡封身邊低聲道:“今日之事,如何收場?”
“還請單家哥哥教我。”
“不能讓這廝再擔當族老宗長,否則他定然要報復,最好是……”單寶做了個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