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梓說到八萬貫時,呼吸也稍稍急促了點。
這可不是八萬錢,而是八萬貫!
“九萬!”石軒略一猶豫,開口說道。
他還起身,向著秦梓作了一個揖,秦梓嘆了口氣,沒有繼續叫下去。
論財力,梁師成應當比蔡京還富些,但是兩浙是蔡京老巢,他雖是閩人,可是父母都葬在杭州,故此,蔡京對這塊肥肉肯定是勢在必得。
接下來的兩湖路、江南路,這兩處地方近些年來成了魚米之鄉,但是仍然不算經濟繁華之地,故此兩路中,兩湖以三萬貫定錘,而兩江則是四萬貫。
如此一一下來,等到了京畿路時,又出了第二個天價八萬貫。
聽著一個個以萬貫計的數字出來,苗仲先臉上的神情很是古怪。
周儻一直在等著他起身搗亂,結果這廝始終老老實實坐著,竟然是一言不發。只是面色忽青忽紅,目光閃動不已,有時露出貪婪之色,有時則顯得有些痛苦。
彷彿是在進行激烈的思想鬥爭一般,讓人覺得摸不著頭腦。
其實叫價看似激烈,實際上還是有些底線的,各方人士私下都有接觸,都知道什麼時候該爭什麼時候不該爭。
比如說蔡京將兩浙視為自己的基本盤,眾人哪怕再垂涎兩浙的富庶與港口外貿之利,這時也忍了下來。
只不過到了秦鳳路和永興軍路時,現場出現了冷場。
所有人都知道,大宋將會對西夏用兵,故此,秦鳳路、永興軍路,很有可能會成為戰場。沒準等到棉布大興之時,這邊已經打得一團糟,那樣的話,棉布可能在這兩路無利可圖。
哪怕有邊境榷市,可真打起來,榷市就不能帶來利益,只能帶來風險了。
周銓見眾人都不出聲,唯有童貫的代表呂天榮,有氣無力地舉起手:“五千貫。”
五千貫就是秦鳳、永興軍兩路合在一起的底價,周銓想到童貫那廝的臉,嘴角浮起一絲嘲諷的笑意,他可不準備讓這廝這麼得意。
“咳咳,還有加價的麼,諸位,秦鳳、永興兩路,若是對西賊用兵,總不能讓西軍將士穿著單衣去……”
“一萬貫!”
“兩萬貫!”
得了周銓提醒,周圍諸人恍然大悟,頓時跳起,紛紛叫價。
特別是高俅派來的代表,更是連袖子都捋了起來。高俅可也是在西軍裡渾過資歷的,自然知道西軍的虛實!
大實號稱八十萬禁軍,實際上如今真正勉強滿額的,恐怕只有征戰不休的西軍。
細算起來,西軍應該還有三十萬,若真要徵西夏,朝廷還不得將給這些丘八的賞賜發足來,至少征衣總得備好吧。各軍將門,也不能讓跟隨自己多年的老兄弟,穿得破破爛爛去送死,總得置上一兩套新衣吧。得了功賞的將士們,總不能讓自己婆姨孩兒在家中受餓受凍,總得添上幾件衣裳吧。
只要棉布價格如周銓所說,不高於麻布,那麼僅僅是這三十萬西軍,就足夠賺大錢了。
更何況還有那些附庸的胡狄部落,用棉布換他們的牛皮羊皮,換高原上的名貴藥材,哪一樣不能賺錢?
轉眼之間,價格叫到了三萬,這個時候,呂天榮再也不是裝出來的那模樣了,他也捋起袖子:“四萬貫……若誰出得價比這高,信不信西軍一匹他的棉布都不買?”
童貫在西軍中有些影響力,但是若想讓西軍完全聽他的,那就是笑話。只不過眾人都一琢磨,這其中雖然有大利,可還得和西軍將門分潤,又須各方打點,真正到手的,未必有想象的那麼多。
既是如此,倒不如讓給童貫,反正童貫出了這筆錢之後,接下來的幾處寶地,他就未必還能出手爭奪了。
此時眾人都活絡起來,再看周銓,個個眼睛裡閃動著欽佩。
這廝的心眼是怎麼長的,那孟、申二人下手兩廣路,肯定是他的主意,兩廣路那種鳥不拉屎的地方,他能想到廣州的番商,而秦鳳路這注定要打仗的地方,他能想到西軍。
無論是什麼地方,他總能想出賺錢的方法!
眼見剩餘的地方越來越少,若不想著湊到人屋簷下討食,總得自己也拿下一兩路才好。因此接下來的爭奪越發激烈,甚至連河東路這樣的地方,也被叫出了四萬貫的高價。
最後壓軸的,就是京東兩路。
眾人都明白,周銓先在海州推廣棉花種植,那麼京東兩路、淮南兩路,距離海州最近,所以以後棉布的成本,這兩路應當是最低的。
成本越低,就意味著越大的利潤,而且這兩地方原本就人口繁茂、城市眾多,更還有海貿港口,可以通往高麗、日本甚至是遼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