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那隻腳一起來的,還有個銀錁子。
周銓看向那人,卻是一個滿臉怒意的年輕人,年紀比他大約大些,有二十歲左右,看服飾,似乎還是一個小小的武官。
“你這廝好生不善,乘火打劫!眼見人家可憐,卻還要乘機逼得他們家人離散!”這年輕人喝斥了周銓一句。
周銓倒不和他一般見識,可是李寶受不住氣,頓時抬眼上前:“你這廝說什麼,欠揍麼?”
李寶如今可不是在京師時矮壯模樣,一年有餘天天有魚有肉的伙食,又經過專門鍛鍊,他的身高都已經超過了周銓。故此他站出來時,倒不比那年輕人矮,而且他怒氣衝衝,氣勢十足。
那年輕人眼前一亮:“欠揍?我從池州打到楚州,還沒有人敢說我欠揍的,討打?”
“行了,你走吧。”他躍躍欲試,想要與李寶交交手,但他的眼睛,其實是瞄著武陽的。周銓懶得理睬此人,畢竟此人還算有點好心,雖然他的好心只能辦錯事。
“你瞧不起我?”那年輕人聽得周銓攔住李寶,只用五個字打發自己,頓時有些惱了。
也怪周銓他們,雖然長相不錯,但所著衣裳都是常服,看上去雖然是富家子弟,卻不象是官家之人。那年輕人雖然好鬥,卻還有幾分輕重,知道官家之人不可輕易招惹。
因此,他快步過來,就要攔住周銓。
但只是兩步,腳下突然被絆了一下,然後整個人摔倒在地。
那年輕人咕碌一下爬了起來,怒視王啟年:“你這狗賊,竟然敢下黑腳?”
王啟年卻是一臉無辜模樣:“抱歉,抱歉,實在是不小心,我方才正要走,誰知道你的腳好端端地邁過來?”
這種毫無誠意的道歉,只能將那人氣得七竅冒煙。
見那廝還要糾纏不休,周銓嘆了口氣,向他招了招手:“你過來,隨我來。”
那人一猶豫,王啟年便陰陽怪氣地冷笑了聲,激得那人哇哇大叫,徑直就跟著他們走。
眾人離開了那路口,繞到一座酒樓之上,在樓上,正可以望見方才的位置。
上了酒樓,那人才回過神來,懊惱地道:“我又上當了!”
此時周銓已經看出,此人雖然頗有勇力,長得也相貌堂堂,可是卻沒有多少心機。
“今日我要教你一教,做善事,不是象你那般做的。”周銓緩緩說道。
“什麼意思?”
“你看吧。”
那年輕人莫明其妙,向著下邊望去,就見方才那婦人乞討之所,此時人都讓開,兩個壯漢模樣的人正在那兒,一個罵罵咧咧,另一個則將他給那婦人的銀錁子奪了過來。
那年輕人怒髮衝冠:“那是我看那婦人可憐給她的!”
“旁邊的夥計已經暗中提醒了,她欠了債,你給她的,其實是給她債主的,她幾個兒女,還是衣食……咦!”
周銓正說話,那兩個漢子中的一個,因為那婦人拉拉扯扯,揮手就給了那婦人一記耳光。周銓雖然眉頭一皺,但他還沒有做出反應,那個年輕人徑直就從樓上跳了下去!
好在這酒樓並不高大,跳下去也沒有什麼,只不過他這一來,卻引得周圍一片驚呼。
那年輕人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去一腳就將其中一個大漢踹翻,然後伸手揪住另一個大漢,揮手當胸就是一拳。
砰的一聲悶響,那個漢子胸膛裡發出的悶聲,周銓在樓上都聽得清楚,為他暗暗默哀。
這一拳下去,少說斷了兩根肋骨。
那兩條漢子原本看到周銓等離開,卻不曾想這年輕人會殺個回馬槍,被他一腳踹翻的爬起來之後立刻大嚷:“殺人啊,殺人啊!”
“爺爺給她的銀錢,你們這倆不長眼的東西也敢去搶?”那年輕人抬腿又是一腳。
樓上的周銓看到這一幕,微笑著道:“雖然明知道這廝如此做是不智之舉,為何我還是覺得……很痛快呢?”
“因為大郎說過,人生在世,總得做幾件蠢事,那廝所為,正是痛快的蠢事啊。”王啟年嘿嘿兩聲,然後又略帶幸災樂禍:“只不過,不知那廝一身虎皮,是否鎮得住場面。”
那年輕人穿著的是低階武官的服飾,看起來只是一個提轄之類小武官,這等小武官若是在駐地,旁人還會給幾分面子,可離了駐地,就沒有什麼威勢可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