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五丈河並不寬闊,河水也很平緩,但此時才值初春,河水冰冷,周銓不通水性,又驚又凍,一入水之後,手腳抽筋,直接就沉入其中。
五丈河主要源流引自黃河,河水中的泥沙含量極大。周銓沉入水中,張口便灌,兩口黃湯下肚,整個人就沒了知覺。
就在這時,一隻手將他頭髮抓住,扯著他向岸邊游去。
救他的是個大漢,如今春寒未盡的天氣裡,依然光著膀子,露出一身白肉。他是自一艘漕船上跳入水中的,將周銓拖上岸後,咧開嘴一笑:“算這小子走運,今日裡俺來東京公幹,救得他一條性命!”
他一邊說,一邊將周銓趴放在自己膝上,然後一拍背,頓時一口帶著泥沙的髒水噴了出來。
見有周銓的伴當上前來,大漢便將周銓交給他們,在周圍人的恭維中,他得意洋洋,又跳入水中,直接游上了漕船。
周銓沒有醒,伴當們正欲喚醒他,卻看到那邊鬧轟轟的一堆人跑來,卻是李大娘家的僕人和街坊。
這堆人手中拿著棒槌、火棍,分明是來抓偷窺的小潑皮的!
周銓的伴當頓時慌了,七手八腳抬著周銓就跑,而身後,則是李大娘家的和看熱鬧的狂追。
這一路狂奔,從景明坊跑到了廣福坊,直到逃到新城,整個過程當中,周銓卻都沒有醒來。
“你們這些賊配軍!”
“若是我家孩兒有個三長兩短,你們也休要活了!”
屋外吵吵嚷嚷的聲音,打斷了周銓的美夢,他勉強睜開了一隻左眼,迷迷糊糊向自己周圍望了一圈。
然後左眼閉上,繼續睡。只不過外邊實在太吵了,一個女子尖聲叫罵,讓屋裡人實在無法安眠,於是他又睜開一隻眼。
這一次是右眼,只不過這一次他清醒了些,右眼呆呆地望了屋裡一圈,然後左眼也睜開了,人也坐起來了。
“這……咳咳咳!”
到嘴的驚呼,變成了咳嗽,而外頭的吵嚷聲嘎然而止,然後原本掩著的門咣噹一聲開啟,一個高大的女子當先,帶著七八個人衝了進來。
“大郎,大郎,你醒了?”高大女子衝到床邊上,一把將人攬住。
剛醒的周銓眨了眨眼睛,這口音有些怪,似乎與江浙一帶的音調很象,又有幾分河南腔,他倒還聽得懂。
可是……自己現在在哪兒,這個抱著自己抹眼淚的高大女子,又是誰?
“大郎,你怎麼了,你莫嚇著娘……你究竟怎麼了?”那高大女子見他木愣愣的反應,歡喜又變成了擔憂。
“對……對不起,這是怎麼回事,你們是誰?”剛醒的人搖了搖頭,確認自己不是在夢中,略有些猶豫地問道。
他一開口,屋子裡頓時安靜下來。
字正腔圓的普通話,但與屋裡其他人的口音可都不一樣。
“這是啥地方話呢,為啥我聽不懂?”
“銓小郎不過是淹了回水,咋就不會說人話了呢?”
周圍竊竊私語,那高大的中年女子更加驚慌,就在這時,一個黑臉的漢子拍了拍自己的腦袋:“這莫不是得了失魂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