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被他給跑了啊。”
路明非站在極樂館頂層的和室裡,獨自一人。他遺憾的是觀世正宗不在身旁,那柄太刀太顯眼了。
今天自己為了出行的方便,只帶了一把極短的脅差,這還是他從半島酒店偷溜出來時隨手從文物展覽區裡順走的。
他藉著月光仔細打量著這柄古董脅差那道顯眼的豁口,裂口從刀刃一直蔓延到刀背,瀕臨崩斷的邊緣。路明非思考著把它放回酒店的展覽區裡應該沒人會察覺吧?反正它常年都躺在刀鞘裡, 自己不偷用這一次的話,這柄刀應該會繼續孤獨個幾百年。
剛才那個身穿猩紅色彼岸花和服的男人躍出視窗,他也跟在男人的身後躍入了月光之中。
千鈞一髮之際,男人腰間的那柄長刀從猩紅色的刀鞘裡出鞘了,伴隨著古意的叮嚀聲,月光照亮了刀刃,竟也是妖冶的櫻紅色。
與此同時,路明非隨身攜帶的脅差也從僅半臂長的刀鞘裡畢露出鋒芒, 雖然這柄脅差不論從材質還是鍛刀師的錘鍊技藝上都遠遠比不上男人手中那把古韻的長刀, 但在路明非的手上,這柄短刃依舊被揮出了可斷山海的氣勢,刀刃撕裂空氣,彷彿裹攜著赫赫風雷。
那是一次驚世的交鋒,相會於半空中。刀光帶著星月的光耀,交擊的一瞬,激起暴跳的火光,火星綿密的如同火樹開出的銀花,清脆的交戈聲似乎把靜謐的月光都給蕩得散亂,風與火在刀劍刃口瘋狂交織著,這相會的一刀似乎足以斬斷時光。
一瞬的交鋒拼的不僅是用刀者的氣力,更是刀與刀之間的消磨。兩股巨力的糾葛大概只有鍊金術製造的武器才能承受,可路明非手中的只是一把普通的短刀,哪怕在古刀裡材質和工藝都算是上乘,與真正的鍊金刀劍比起來還是相形見絀。
路明非被居高臨下的男人劈落於窗臺之上,男人在月光下翻騰, 廣袖的和服宛若一朵輕盈的紅雲。
他精準地落在直升機的機艙裡,在座位上坐下,嫵媚的女人來到他的身旁,溫順且恭敬地呈上加冰的烈酒。
男人接過烈酒,將酒精肆意地潑灑在紅如鮮血的刀刃上,他看著路明非的眼底滿是溫婉的笑意:“你是久違的強者,你手中的那柄刀顯然不趁你手,如果換上更適合你的刀劍,想必會如同獅子的獠牙般鋒利。”
“不愧是坐鎮極樂館的老闆啊,連夸人都這麼富有詩意。”路明非笑了笑後換上一副認真臉,“我們能談談麼?很重要的事,你如果趕時間的話我儘量不佔用太久。”
“半分鐘。”直升機上的男人說,“你是我認可的強者,所以我例外的給你半分鐘的時間聽你說,半分鐘後必須趕去追捕一個消失多年的男人,刻不容緩。”
月光如瑩白的涓流般傾淌而下,將少年的瞳孔映照得熠熠生輝,他們隔著視窗遙遙對視。
直升機螺旋槳掀起的巨大噪音遮掩住了這半分鐘的短促談話,這半分鐘裡, 紅衣的男人僅僅是安靜聽著, 沒有插嘴一句話,但表情越來越凝重。
“我現在無法完全信任你, 但我會用我的這雙眼親眼見證的,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我一定會再來找你。”男人聲音前所未有的沉重,“如果真是那樣,這場遮天蔽日的狂潮會把所有人都給淹沒!”
“你我一樣,皆在爭渡。”路明非輕聲說。
原來風間琉璃……或者說源稚女,是這樣的人啊。他目送著漆黑的直升機帶著那個紅衣的男人遠去,一些半分鐘裡來不及交待也無法交代的話只能對著無人的夜空輕輕吐露。
“琉璃君,這次要攥緊活下去的希望啊,不要把火種都交到我一個人手中,哪怕我的眼底有獅子,揹負著這麼多人的期望……總歸是太沉重了吧。”
“感謝伱,一開始就賭我贏,直到最後仍然賭我贏……即便面對的是那樣的我。”
“那麼這一次,我也賭你贏。”
電梯門無聲地滑開,輕緩的腳步聲在身後響起。來者是櫻井小暮,整個極樂館除了她,沒有任何人有資格踏進這間屬於男人的臥室。
“他走了,可是你見到他了,對麼?”櫻井小暮問。
“見到了,很有特點的男人,可惜的是沒時間聊上幾句,太倉促了。”路明非點頭感慨。
“您已經接二連三地打破極樂館的規矩,既然被您看到了他的臉,那就更不能放您走了。”櫻井小暮的話中透著微微的歉意卻不容置疑。
路明非暗自嘆氣,心想日本真是個虛偽的國度,這裡的人也都是虛偽的人,就像與源稚生他們的初遇,那隻象龜明明十分看不慣自己三人卻還擺出一副以禮相待的模樣,好像他們多盛情歡迎。現在也是,自己被抓見了偷見他的男人,櫻井小暮心底一定恨不得把自己千刀萬剮凌遲而死吧,要開槍就開槍,要亮刀子就亮刀子,幹嘛還擺出這副“雖然不想殺您,但很抱歉您還是得死”的虛偽禮節,讓人心裡毛毛的。
“我說過你們是殺不了我的,我想走的話,憑那些黑衣男們也都攔不住。”路明非說。
“是的,所以我剛才遲遲沒有上來就是為了調遣埋伏在附近的所有武力,他們之中也不乏強力的混血種,雖然在在血統和戰力方面肯定比不上您。”櫻井小暮頓了頓,“可極樂館是我們與蛇歧八家抗衡的重要據點,這附近配備有一處地下軍火庫。”
“封鎖圈應該馬上就拉開了。”櫻井小暮低頭看了看腕錶,“您被一個加強連的兵力包圍著。”
路明非的臉色漸漸陰沉下去,難看的就像剛被櫻井小暮餵了只死耗子。
見鬼的,這女人根本就不是在為自己展現她虛假的禮節,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在拖延時間,每拖長五秒,外面的那些黑衣的男人們就可以為他們的炮筒裡多塞入一枚炮彈,封鎖線越來越凝實,直到自己插翅難逃!
“喂喂喂,我可沒有害你們的意思,你們這樣謀害一個好人,以後真相大白的時候,良心是會受到譴責的!”路明非環顧著這間頂樓的和室,想找找有沒有槍支或是長刀之類的東西防身,不然哪怕他是卡塞爾的“s”級,面對滿門的單兵導彈和狙擊槍也太勉強了!
谷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