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藥廬陷入了一片沉寂,原本還在吵嚷著的幾個人頓時都閉了嘴,三雙眼睛都盯在了慕玹的臉上。
慕玹垂眸凝望著懷中的錦櫟,指尖在她冰冷的臉頰上碰了碰,他突然就笑了出來。
笑意和著眼淚從眼眶緩緩滑下,慕玹抽動著鼻子,下了決定般地抬起頭,道:“那就試試靈蓮吧,說不定,成功了呢?”
醫仙的眼睛在慕玹和錦櫟身上來回滾動著,他頓了頓,道:“如果失敗了呢?”
慕玹望著醫仙淡然一笑,平靜地說:“如果失敗了,我便自毀元神,隨師尊一同去。”
“啊?”醫仙驚訝的退了幾步,腿腳不穩地跌在了江睿身上。
江睿扶穩了醫仙扭頭與鍾離卿對視,鍾離卿也只是搖著頭輕嘆了一聲。
慕玹把錦櫟放到了藥廬的病床上,他已經抱了錦櫟許久,手臂手肘早已痠痛至極。
慕玹捶了捶手臂,對醫仙道:“醫仙前輩要如何做?抓緊時間吧。”
醫仙遲疑著,眼珠子朝著江睿瞟了瞟,見江睿朝他點了頭,醫仙才躡手躡腳地翻出了那個裝有靈蓮的木盒,踱著碎步子走到了錦櫟床邊。
醫仙掀著眼皮看了一眼身旁的慕玹,而慕玹的眼睛始終在錦櫟身上片刻不移。
醫仙尷尬地咳了兩聲,然後十分小心地開啟了木盒,一朵散發著五色光暈的蓮花便顯露在了眾人眼前,就連慕玹也沒忍住好奇朝著靈蓮上瞟了幾眼。
醫仙望著靈蓮的眼神裡透著幾分惋惜,可在場的三個人都像是監視囚徒一樣注視著他,饒是他心裡再不捨,也沒有辦法拒絕。
醫仙咂巴著嘴,小心翼翼地把靈蓮取了出來,道:“那……老朽就開始了啊,萬一出現什麼不可控的後果,可別把罪責推到我身上啊……”
“你放心做就是。”慕玹輕聲道。
醫仙舒出一口氣,輕嗯了一聲。
只見醫仙一隻手捧著靈蓮,另一隻手直起兩根手指懸在錦櫟的額頭上,眼睛微閉,嘴裡快速地念著什麼咒語。
少頃,醫仙猛然睜開了眼,指尖一勾,便抽出了絲絲金燦燦的元神:“入!”
醫仙把指尖指向靈蓮,元神便如金絲一般迅速地竄了進去。
醫仙又拉出了一縷錦櫟的烏髮,用小刀割下了一截,他把那縷頭髮夾在手指間,頭髮立馬便被綠色的靈力光暈包裹了起來,少頃,醫仙手中便看不見頭髮了,只有一小顆青色的圓珠。
與此同時,病床上,錦櫟的身體也開始發生變化。
“師尊!”慕玹重重地撲到了床沿上,一把抓住了錦櫟的手腕,卻隔著她的手腕,看見了自己的手。
不止手腕,錦櫟的整個身體都開始變得透明,很快,錦櫟的身體就會無聲無息地消失在空氣中,化為烏有。
醫仙把圓珠放入了靈蓮的花蕊中,隨後捧著靈蓮轉過身面向三人,道:“你們誰來養花?”
慕玹努力抓著錦櫟已經快要不見的手腕哽咽起來,她的手,已經快要抓不住了。
江睿和鍾離卿看著醫仙不作聲,江睿輕咳了兩聲,蹲身拍了拍慕玹的肩:“靈蓮,你養嗎?”
慕玹無神地望著空無一物的手,他木訥地轉過頭來淚眼朦朧地望著江睿,啞聲道:“我養。”
“那你養吧。”醫仙沒好氣地把靈蓮塞入了慕玹手中,“勸你耐心些,你師尊的肉體可沒那麼容易就能長出來。”
慕玹手裡突然被塞了東西,鼻腔裡更加酸澀:“好,我會的。”
天瀾棧的弟子來報,稱江林在房間裡一直哭,江睿和鍾離卿便辭別了醫仙回了天瀾棧。
慕玹本也想一同離開,可醫仙卻拉著他交代了好大一會兒養靈蓮的注意事項,一直到了午夜,慕玹才像是失了魂一樣,抱著靈蓮從藥廬離開。
慕玹一個人在路上晃晃悠悠,漫無目的地抱著靈蓮在清珏山裡走了一大圈,心中堵著的一口氣卻始終未消。
他不敢相信,前幾日還活生生的一個人,現在就只剩下手裡的這一朵靈蓮了。
月夜靜謐,泉聲清婉,慕玹抱著靈蓮坐在了山泉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