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玹和尋垚離開制蠱局時,天邊已經染上了一層紅霞。
見日頭將落,尋垚便開口讓慕玹留宿在妖王宮,慕玹想著自己現在回清珏山也幫不了什麼忙,甚至可能讓錦櫟的蠱毒愈加嚴重,他便答應了下來。
回宮的馬車剛在宮門前停下,尋垚就打了個哈欠,迷迷糊糊地起了身,像平常一樣暈暈乎乎地朝著出口處走去,卻忘了身旁的椅子上還坐了一個慕玹。
只聽見“啪嗒”一聲,尋垚才被這種瓷器碎裂的聲音拉回了身,他迅速回身望去,許是自己剛剛過於迷糊撞到了慕玹,他手中的一個小甕竟然摔碎在了地上,那條細長的祿爾卜得還在碎片間翻著肚皮掙扎著。
再看看慕玹的臉色,已經黑了些許。
“哎呀!”尋垚登時喊了一聲,隨後蹲下了身子,心裡想要幫慕玹把祿爾卜得撿起來,可看著那條翻滾的小蟲,尋垚只覺得噁心。他的手懸在半空,怎麼也放不下去。
還是慕玹輕呼了一口氣,把那條祿爾卜得用蓋子推進了另一個小甕裡。
尋垚咬了咬唇,站起來難為情地對慕玹道:“對不起啊。”
慕玹淡淡的搖頭,心裡只想著解毒,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慕玹累了一天,便早早地上了床,可腦中關於錦櫟的萬千思緒卻在不斷翻湧,把朦朧的睡意揉得粉碎,縱使是閉上了眼睛,慕玹也難以入眠。
他微皺著眉,骨節分明的手指緊攥著被褥的柔軟一角,倒吸了幾口冷氣坐了起來。
慕玹嘆著氣,一隻手拖住了額頭,修長的手指鑽入了髮間。
明明也才兩日未見,慕玹心裡卻跟被萬千蟲蟻啃咬了一般,又痛又癢。
慕玹抽著鼻子,另一隻手在冰涼的鼻尖處擦了擦。
“也不知道師尊現在在做什麼。”慕玹自言自語道,“好想師尊。”
慕玹獨自陰鬱了半天,心裡覺得反正自己也睡不著,不如趁著這個時間研究一下祿爾卜得。
慕玹收回了手,便下了床,撞著祿爾卜得的小甕就放在書桌上面。
夜裡寒意侵身,慕玹隨手拉了衣袍披在身上,然後趿了鞋朝著書桌走去。
然而,當瓷蓋被慕玹掀開時,映入眼簾的景象卻讓慕玹驚了一瞬。
漆黑的甕底,其中的一條祿爾卜得還在到處亂爬著,而另一條,卻趴一旁一動不動,它的周圍似乎還沾著幾滴奇怪的液體,與甕底融在一起,辨不出顏色。
慕玹蓋了小甕,連忙去了尋垚的寢殿裡說明了情況,尋垚正看話本看得入迷,聽了慕玹的話後手裡的書都直接掉到了地上,登時就吩咐了下人去請飼養官。
飼養官半夜三更被召進宮來也是一頭霧水,他顫顫巍巍地從慕玹手裡接過了小甕開啟一看,才了悟般地鬆了口氣。
飼養官把小甕遞迴慕玹手中,假裝擦了擦額角處並不存在的汗,依次朝著尋垚和慕玹做了個揖,才開口解釋道:“王上,魔尊,是這樣的,下官今日給魔尊抓的,是一雄一雌兩隻祿爾卜得,可魔尊有所不知啊,著雄性的祿爾卜得,是不可以與磁性的祿爾卜得放在一起的。”
慕玹露出了疑惑的神色:“為何?”
飼養官繼續道:“祿爾卜得本就是極易動情的蟲子,若把性別不同的祿爾卜得放在一起,他們就會相愛,然而,他們相愛的代價就是……”
飼養官突然抬起了頭,一本正經地說:“雌性的祿爾卜得會貪戀愛人的血,她會把那隻雄性祿爾卜得的血全部吸乾,然後雄性的祿爾卜得就會死亡。”
“什麼!?”尋垚本像是聽故事一般饒有趣味地聽著飼養官的話,可這突如其裡的悲劇結局卻讓他心中生出了悲憤,“怎麼會這樣,雄性的祿爾卜得不會反抗嗎?”
飼養官搖了搖頭,平靜地說:“不會,雄性的祿爾卜得為了自己的愛人,什麼都願意奉獻出去。”
站在飼養官跟前的慕玹心裡一驚,飼養官的這番話頓時令他醍醐灌頂,心中陡然就生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雌性的祿爾卜得喜歡吸食愛人的血,雄性的祿爾卜得願意奉獻自己的血。
那是不是就意味著,我的血,可以解開錦櫟身上的蠱毒?
慕玹來不及多想了,立刻就想出發回到魔宮,向尋淼證實自己的猜想。
慕玹說自己突然收到了急訊必須得回魔界一趟了,尋垚雖然面露不捨,但也不方便再留他,便送他到了宮門口,叫他有時間多來妖王宮玩。
慕玹連夜趕回魔宮,他雖然走得急,可在今日在妖王宮時他特地去了一趟尋淼的房間,隨手帶走了許多他房中的瓶瓶罐罐。
雖然已經過了三更,可在牢房裡閉目養神的尋淼一聽見熟悉的腳步聲就睜開了眼睛,下一瞬,地牢牆壁上的火把就被點燃,地牢裡便亮了起來。
慕玹走近尋淼所在的牢房時,便看到了尋淼那張比哭還要難看的笑臉。
尋淼笑,慕玹也笑,那笑意映入尋淼的眼,他心裡頓時就變得沒有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