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他來時一樣,走亦然無聲無息。
錦色聽說這個訊息時,正在陸蘊宮裡邊看摺子邊陪他,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只是說了一句:“到底是少年人。”
小孩子三分鐘熱度,散了便好了,早幾天醒悟就多幾天快活時光。
九重深宮裡,她自己不想待,也不想同別人一起待,更不希望誰因為她進來。
陸蘊半靠在榻上,柔軟的目光纏絲繞線般繾綣多情地落在她身上,像無數個往常一樣溫聲出言寬慰道:“陛下寬心,小殿下向來性子爽落,想必這會兒已然自己想開了。”
錦色說:“朕知道。年少總多情,但終有一日,他會得遇良人。
陸蘊溫柔道:“陛下亦是良人。”
只是不屬於那少年而已。
那日馬球賽上他不是故意摔的,卻也沒有止損。殷戰的馬擦撞到他座下的馬時,他沒有及時躲開,對方的球杖掃到他的馬蹄時,他也沒有握緊韁繩。
因此順理成章地墜馬受了傷。
陸蘊沒有想過害那孩子,他只是想要那孩子看清,自己在女君心裡的位置,就算她不愛任何人,自己對她而言依舊最重要。
陸蘊斂起思緒,柔聲提起另一個話題,詢問道:“陛下想好要出的殿試題目了嗎?”
“倒是真有一個……”錦色放下手中的硃筆,合上摺子放到看完的那一列,說道:“國家之安危在於人心之得失,而人心之得失在於用人行政。朕想出一個題目,就問那些將來可能會做官的考生,該要如何冶官、有何良法。”
殿試向來只考時務策一道題,著重考察的是考生解決實際問題的能力。
陸蘊失笑,點評道:“這個問題,倒是頗為新奇。臣參考殿試時,先帝出的題目大致是……如何重現帝堯時期清明政冶之景,聽起來甚為深遠,實則過於寬泛。”
錦色想了想,贊同道:“這倒是真的,重現帝堯盛世,財政、軍事、文化少不得都要提一提……問簡答繁,這樣一想,倒顯得朕的題目過於單薄了。”
關鍵是,再深奧的,她也想不出來了。畢竟她只是個半路皇帝,沒有從小就受到大儒的專業教育。
陸蘊:“題目上不必過分在意,空談不如實幹,就算策論答得天花亂墜,也不如放到任上考核兩年。”
……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一下午很快就過去了。
陸蘊在他自己宮裡養傷,錦色有時白日裡會在那裡看摺子陪他,晚上不便睡在一處,便回到鳳棲宮裡。
這一天如同往常一樣,她沐浴過後躺在床上翻了幾頁話本,然後沒多久就迷迷糊糊合上了眼睛。
半夢半醒間聽見榻邊似乎有細細碎碎的動靜,但是眼皮沉重得厲害,一時半會沒能睜開,接著只聽見耳邊絮絮低語了一陣,然後一具溫熱的軀體就靠了上來。
“誰?”錦色有些費力地睜開眼睛,警覺地問道。
無人應答,只是有一隻手悄無聲息探到了她腰間,收緊力道把她向後箍進了一個寬厚有力的懷抱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