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又敘談一番後,孫志安進來請示如何安排個人的房間,孫傳庭沉吟一下後道:“仲方賢弟與我各住一間正房,還有一間由崔、謝二位賢弟居住,各人帶來的僕從以及護衛你看著安排,應該足夠住下”
莊元洲開口道:“白谷兄,咱們在這裡立一下規矩,以後私下我等以兄弟相稱,但其他場所都要稱呼大人,以免被外人所輕!”
崔、謝二人點頭稱是,孫傳庭考慮到這是應有之意,也沒有推辭。
莊元洲繼續說道:“如今白谷兄初到陝西,雖然事先已做過功課,但很多事還是要眼見為實。小弟覺得咱們應該分頭外出,明裡暗裡調查一番,好確定白谷兄的第一把火燒向何處!”
孫傳庭說道:“臨行前,聖上囑咐我先拿屯田衛所立威,我看咱們就先從這方面入手,展開調查。等會孫志安拿我手令去陝西錦衣衛千戶所,請錦衣衛千戶前來見我,他們可能已得到錦衣衛指揮使的指令,配合我在陝西的行動!”
莊元洲幾人大喜,有了錦衣衛這個朝廷的耳目配合,很多棘手的問題定能迎刃而解。孫志安領命而去,孫傳庭等人繼續商討一些細節問題。
錦衣衛千戶所就在巡撫衙門不遠的地方,沒過多時,孫志安帶著一名三旬左右身穿飛魚服的瘦弱男子來到院內。孫志安肅手請其入內,這名錦衣衛千戶來到門前大聲唱名道:“錦衣衛陝西千戶所千戶李國良參見巡撫大人!”
孫傳庭揚聲讓其入內,李國良邁步進房,衝著身穿大紅官服的孫傳庭單膝行禮,孫傳庭溫聲讓其免禮,莊元洲幾人現在還是白身,在李國良唱名之時便已迴避到另外的房間。
孫傳庭開口道:“本官離京時,聖上曾有言。讓貴千戶配合與我,不知李千戶可否接到命令?”
李國良躬身答道:“卑職已接到駱指揮使大人的手令,卑職一切聽從巡撫大人的命令!”
孫傳庭微笑道:“命令談不上,錦衣衛乃天子親軍,本官無權下令與你。本官奉皇命巡撫陝西,是想有一番作為,以讓聖上安心,但陝西紛亂複雜,本官對當地情況不甚瞭解,所以有些事還需李千戶多多協助,功成之日,本官定會將李千戶的功勞向聖上稟報,絕不會貪墨李千戶的功勞!”
李國良聞言心喜不已,拱手道:“多謝大人美意,卑職在陝西已經五年之久,對陝西各地的情形還是知之不少。大人是欽命巡撫,朝廷委派,所為之事也是為了聖上和朝廷,如有所問,卑職知無不言!”
“那就煩請李千戶回去後,將陝西境內各屯田衛所主官的詳細資料整理一番後報之與我。主要是其個人資產數目,田地店鋪都要詳列,朝中以及本地與其關係密切的人員名單,下轄衛所軍戶數目,青壯婦幼都要分列清楚,重點是在民間影響惡劣,下轄軍戶敢怒不敢言之輩的詳盡資料!”,孫傳庭說道。
李國良心下暗襯,這位巡撫大人看來是要拿衛所下手了,這次不知哪個倒黴蛋要成為祭旗之物。這個與自己毫無關係,錦衣衛與其他衛所向來不相來往,隨著錦衣衛這幾年整體低迷懈怠,自己來陝西這幾年也相當低調,只收該收的錢,手下並無敲詐勒索的惡行。這幾年閒來無事,倒也把陝西官場各個主官的背景查探的一清二楚,這下正好排上了用場。
李國良點頭應下,說回去後整理一番自會上報巡撫大人,然後施禮告辭離去。
李國良走後,莊元洲幾人從一旁的房間出來,然後眾人商議一番,決定分為兩組,下到民間親自查探。
孫傳庭與莊元洲一組,去西安左衛;崔世生、謝仁星二人前往西安前衛;兩組人都裝扮成行商,莊元洲自家中帶來的幾名僕從作為夥計推著貨物跟隨。計劃停當後,孫傳庭打發孫志安去布政使司告知朱永佑,巡撫大人身體不適,不見外客,署衙具體事務暫由朱永佑代理。
西安左衛坐落在西安府城西北邊,與咸陽縣接壤。
孫傳庭與莊元洲都是商賈打扮,孫志安、孫富貴二人趕著著裝滿鐵鍋、鐵鍬、布匹、線頭等雜物的車馬跟隨,一行人來到了西安左衛的轄地內。
時值九月秋收季節,路邊的田地裡都是忙碌收穫的人群。
孫傳庭仔細觀察,發現田地裡勞作的軍戶青壯雖然身形普遍高大,但瘦弱不堪,有的打著赤膊裸露上身的青壯,身上瘦骨嶙峋。
一名看上去甚為蒼老的五旬左右的老漢正在田埂邊喝水歇息,孫傳庭走到他身邊,藉口趕路口渴,討碗水喝,二人攀談起來。
孫傳庭問道:“老丈,某有禮了,您老貴姓?今年收成不錯吧?”
老漢眼睛盯著不遠處的田地裡幹活的幾名青壯,回答道:“老漢姓李,老天爺開恩,今夏天咱這裡下了幾場透雨,這秋莊稼收成比往年多不少。”
孫傳庭繼續問道:“老丈家中幾口人?口分田幾畝?今年這番收成,你家中定能過個好日子吧?”
老漢斜眼打量他一下,說道:“老漢三個兒子,喏,就是那幾個幹活的小子,正是能吃的年紀,今年是收成不錯,幾個小子們能吃幾頓飽飯就不錯了,哪有什麼口分田,這裡的地都是指揮使大人的!”
孫傳庭笑道:“老丈莫要消遣咱,某是做行商的,常年的天南地北行走,也結識過各色人等,算是有見識的人。某可是知道,太祖爺當初設衛所,可是給每戶軍戶都留了足夠的口分田的,老丈休要欺瞞與我!”
這時田裡幹活的老漢的幾個兒子,看到老爹正與外人閒談,也放下手中幹活的傢什圍攏過來。其中一個粗眉大眼手腳粗大的青年端起大碗咕嘟咕嘟一氣將水喝乾,一抹嘴角開口道:“洪武爺當初打算的是挺好,可現在這黑心的官早把他老人家的話當做放屁了!俺爹和俺們弟兄幾個辛苦一年,飯都吃不飽!不光是俺家,你去問問,西安左衛有幾家一年能吃頓飽飯的?俺都二十三了,連個婆姨都討不起,這些狗官一個個倒是吃的肚子圓圓,呸!老子都盼著那些反賊來,宰了這些狗官!”
李老漢揚手欲打,嘴裡罵道:“你個狗日的,嫌命長啊?咋啥話都敢說,老子今天打殺你算了,省的給咱家招禍!”
手腳粗大的青年一閃身躲到孫傳庭身後,嘴裡嘟囔著道:“你罵俺狗日的,不就是罵你自家嗎?再說俺說的都是實話,這位客官又不是官府中人,俺抱怨幾句咋的了,還不讓俺說話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