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丞熠還是那麼的矮,不過脂肪儲備量夠多,橫向發展趨勢良好。
他望見尚易走來,一低頭,哭了。
我身處風口浪尖旋渦中心都還沒崩呢,你就蚌埠住了?
尚易上前,摸了摸朱丞熠的腦袋。
比起袁華的奶奶灰,韓山炮的地中海,這微微帶刺的小平頭,摸起來舒服多了,而且高度適合,方便。
“怎麼了?”
“今天我第一次主刀大手術,縱膈腫瘤切除術。”
“切啊,這是你擅長的,肝了那麼多臺手術,跟的手術比我還多,半年的經驗比得上別人幾年,堂堂大明的切宗,慫了?”
“沒慫,死了。”
尚易沉默了一下:“做醫生,哪有不死人的。”
朱丞熠深吸一口氣:“一上手術檯,就死了。”
“剛麻醉,插了管,腫瘤平時還好,可是麻醉後胸壁塌陷,腫瘤壓迫器官,造成了氣道梗阻,氧氣就是輸不進去,手術都還沒成,就沒了。”
“我明明拼盡全力搶救了啊!還是死了....”
尚易沉吟一番:“算醫療事故了吧?不過不是你的問題,術前評估有問題,麻醉醫沒有提前看胸部CT、腫瘤大小和位置,術前會議的時候也應該跟主任說一下,就算出現危險,有科室主任在,搶救成功機率也高。”
“病人不願意做,麻醉勉強不來,只能簽了免責書,也是這個原因,其他醫生不太願意接手術,因為有風險。”
“我接了,後來就這樣了,術後麻醉醫回家了,請了兩天假。”
朱丞熠不斷吸著氣,想讓自己平靜一點:“但是我不行啊!”
“我後面還排著手術,我還得在那個手術室裡,那張手術檯上,繼續下一個手術。”
他睜大眼睛,眼裡滿是霧氣,將頭仰到最高,很認真的看著尚易:
“易哥,我也想像你那樣,沒有失敗的手術,但我沒那個天賦,我真的好難過啊.....”
手術失敗....
尚易忽然抬頭望了望星空,夜晚的風吹動了頭髮,不知這時候在想什麼。
朱丞熠見尚易沒說話,繼續道:“從軍醫大到雪區再到現在,從實驗室殺青蛙、老鼠、兔子,到解剖屍體,我都過來了,現在病人死了,我實在做不到再去談笑風生。”
“我很羨慕其他醫生,即使患者死了,還能繼續吃飯、睡覺,絲毫不受影響....”
尚易忽然開口:“你沒有忘記吧,當年填報軍醫大的時候,心裡是什麼樣的想法,雪區的牧民、邊防的將士,因為痛苦如何呻吟。”
“怎麼會忘記....”
“很好啊,你沒有麻木,患者依然是患者,不是大體老師,你會為患者的痛苦難受。”
“你知道自己的初心,知道自己的存在,是為了讓患者不再痛苦,而不是麻木的手術機器。”
朱丞熠垂下頭:“我知道啊,填報志願的那個早晨,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但是....”
“我真的難受,還有外面的質疑,家屬的鬧騰,說我們醫生要是盡力了,人怎麼可能會死.....“
形形色色的病人和家屬,見慣生死,揹負太多壓力,很多醫生會自然而然的麻木起來,形成一道牆,把自己和患者阻隔,手術成功就是成功,手術失敗,就是失敗,再無其他。
尚易不想變成這樣的人,所以每次手術都會使用痛感共通感受患者的痛苦,這樣不會忘記初心,永遠都是為了消去患者病痛,要治病救人。
朱丞熠沒有這個能力,而且最近中心醫院的壓力太大了,恰好第一臺大手術,患者死在手術檯上,積攢的情緒爆發,很容易就變得迷茫,像其他醫生一樣,在心裡豎起一面牆。
所以他反問了一句:“但這一切值得嗎?”
拼盡全力,換來的是他人的謾罵,不理解,責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