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朝下趴在地上,被砍傷的腦袋,只剩下空殼,河水已經把腦漿沖走了。這個漁夫是叫人從背後打死的,後腦勺上留下了斧砍的痕跡。
流水衝得屍體搖動著,把兩條腿拋向岸邊,而漁夫的兩手也在不停地晃動,看樣子,他像在拼命掙扎,想爬上岸來。
沒多時,老奸巨猾、膽小怕事的閘口村村長,一面揮動手杖張羅著,一面吸溜著鼻子,用粉紅色的襯衣袖子擦抹鼻涕。
短粗的閘口小店鋪的店掌櫃,寬寬地叉開兩腿,腆著肚子站在那裡,一會兒看看大夥,一會兒又看看屍體。
他兇狠地鎖緊眉頭,而那暗色的眼睛裡卻滾動著淚水,一張斑斑的麻臉令人感到悽然可憐。
“唉,瞎胡鬧啊!胡鬧啊!”
閘口村長哭訴著,不停地挪動著兩條羅圈腿。“噢嗬,這些個漁民啊,真糟糕!”
閘口村長的兒媳,就是和韶雲一起下貨,要借給他鐵鍁的中年婦人。她們在遠處的碼頭上下貨,對於這邊的動靜無動於衷。
一個小女孩和小男孩像花球似的從坡壩上跑下來,滿身灰土的碼頭貨車司機們也都大步流星地趕過來。人群中嘁嘁喳喳,小聲議論起來。
不大一會兒工夫,一個帶著藍色頭巾婦女跑著從閘口村子趕來了。讓圍觀眾人困惑的是從她的目光裡,找不到絲毫的悲傷。她說屍體是她的男人,小女孩和小男孩是他們的孩子。
婦人說還在三個月前,他的男人就失蹤了。
人們傳說,他淹死了,她趕過來得到證實:他的小船被衝到距村莊幾里地的河灘岸邊,船底有漏洞,船舷被撞破了。
人們猜測著說這次不幸事件的發生,恐怕是因為他行船時睡著了,在離村莊幾里的地方,他的小船被衝到三隻拋錨駁船的船頭。
擠在人群外的韶雲,緊盯著述說的中年婦人,覺得她的眼神變了,像個純情處子,她臉色嫩白。秀美的姿容讓人看著感到她很幸福。
似乎又為自己有一位高大、有大鬍子的男子漢的訊息而感到慶幸。她聽著別人的議論聲,她和圍觀的人談話,像談論別人的事情一樣。
從容不迫,多少帶著挪威的口吻,沒有人會以為屍體是她的男人。一丁點的情感都沒有流露。
只是不時地要撫摸著屍體的鬍鬚,而眼睛裡卻閃射著溫柔的光芒。她柔聲細語的談吐,聽起來令人內心不安,“睡吧,早晚你會睡的,沒有煩惱,多好,反正兩個孩子你也不想要了。”
她穿一身天藍色的衣褲,黑色頭髮上扎一條天藍色的絲帶。她那兩隻孩子般柔嫩的手彷彿在尋找什麼,摸索什麼而不知所措,恨不得抓住點什麼才好!
她不停地翕動著嘴唇,像似哼唱著什麼,同時用小手帕給自己羞赧的紅臉蛋兒扇風。在她身上彷彿又有一種東西,激起了大家的惡意和憤怒。
韶雲奇怪地觀察著中年婦人的一舉一動,對她的行為舉止很難理解。
在閘口村長的催促聲中,有人拿來了蘆蓆子把屍體捲了起來,派人去河岸派出所報了案。
大部分人散去,小女孩和小男孩只是遠遠地看著被卷著的屍體,一聲不吭。
婦人坐在沙灘上,呆呆地看著河水,一會兒又木呆呆地看著那隻駁船。
韶雲隨著貨車司機們上了大壩,離開了駁船和屍體。
腦海裡留下的是層層的疑問。
“小兄弟,來啦!”到碼頭的時候,最先看見韶雲的是黑虎,他對著韶雲打招呼,現在卸貨的是精瘦漢子那一組。
剛剛卸完一船沙子的胖婦人,見到韶雲把一把嶄新的鐵鍁拿過來,“小兄弟,說好的,給你準備的,還以為這周你不來了呢。”
“謝謝你!說好的,準來。”韶雲接過鐵鍁,道聲謝!
“嗨,下邊的,有人要卸板石子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