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冰原千里不見盡頭,天色漸晚,北風城這幾日雖落雨不絕,但在這,雨水根本來不及落下,便在寒風中被凍成了冰粒,黑白相吻之處,依稀可見遠方那未被陰雲覆蓋的陽光,它穿透雲層,彷彿一道道光柱灑落人間,這是它最後的餘暉。
冰原氣候惡劣,時不時便會颳起暴風雪,別說行人了,就連習慣了北方氣候的冰原狼也不會選擇在夜晚出沒,加上前些日子白君與蕭殊那番交手,很大程度上破壞了這千萬年以來不曾改變的冰原地形。
高聳入雲的冰山,一道道丈餘裂縫橫貫百里,更有冰柱叢生,仿若神蹟一般。
蕭殊孤身一人,手持紅傘閉目而立,站在當日險些將他置於死地的冰山之上,久久沒有動作。
忽然,他足下的冰山隱隱開始震顫,蕭殊猛地睜眼,紅傘凝作劍刃,徐徐朝前遞出一劍,看似緩慢,然下個瞬間,他的劍鋒赫然變了個方向,不,遠不止一劍,冰山之上竟是暴起一團刺目紅芒。
劍意沖霄而上,一聲劍鳴,宛如龍吟虎嘯,霎時雲開雨止,一縷斜陽灑落,映照著山頂劍者。
劍勢雖宏大,劍意雖絕頂,可蕭殊仍是皺眉,他緩緩收了劍,盤膝坐了下來,不消片刻,陰雲再次匯聚頭頂。
按理來說,他的劍道早已脫離了舊時束縛,且匯聚百家之所長,厚積薄發之下,創造出屬於自己的劍不成問題,可事實上,他仍未能徹底擺脫凡塵劍道的影響,方才那一劍,依舊帶有天劍的影子。
到底問題出在哪?
蕭殊並非有意要捨棄凡塵劍道,但凡塵劍道已無法讓他更進一步了,之前使用是因為渡劫的那一劍損耗丹元和精力皆是巨大,除非生死關頭,否則他不會輕易使出那一劍。
以他現在的境界,哪怕只是最普通的刺挑,只要有丹元和劍域的加持,皆能快到極限且威力巨大,但這不過是表象而已,對付一般人也就罷了,可如果是白君呢?恐怕就太隨意也太粗糙了些。
騙的了別人,騙不了自己。
劍道已經跟不上境界了,自欺欺人這種事蕭殊還做不出來,心魔已渡,當務之急便是提升自身的劍道,唯有如此方能發揮出劍域的威力。
一夜晃眼即過,蕭殊身上覆蓋著一層厚厚的霜雪,可他再也沒有睜過眼。
一日,兩日……
……
自蕭殊離開已經過去整整三日之久了,但他彷彿從人間蒸發了一般,再也沒有回宿舍,這可急壞了墨秋年和薔薇,奈何找遍了北風城也不見他的蹤跡。
畢竟三日前的下午皇室發出了通告,對外宣稱靈宛的蕭殊真實身份是外魔,對其進行全國性的通緝,一旦發現格殺勿論,甚至追查到靈宛來了,若非靈宛地位超然,皇室不敢過分得罪,恐怕他們還打算把與蕭殊接觸過的人都抓起來,要不是白君說他未死,恐怕這兩個人早就忍不住當面去質問葉月了。
“外魔!?虧他們說的出口,當初蕭殊救他們的時候,怎麼不揭穿?怎麼不通緝?現在倒好,一切都擺平了,他們倒開始究著蕭殊的身份不放了,就算蕭殊他真的是外魔又怎麼了?他可曾隨意殺過人?可曾做過惡?”
墨秋年極為不忿,可他也知道,自己這話也就在宿舍內對薔薇抱怨幾句了,真要出去說這些話,恐怕當場就要被衛兵給抓起來。
他是真的想不明白,之前不都還好好的嘛,怎麼突然間一切都變了,僅僅因為一場宴會嗎?可說到底,殺人的是南玉國的奎尹,又不是蕭殊乾的,憑什麼就要抓蕭殊?葉月這個決定在他看來簡直不可理喻。
“蕭殊他……是不是已經走了?”
薔薇嘴角泛著苦澀,即便她心裡早就接受了蕭殊要走的事實,可這也太突然了,而且是以這種方式被迫離開,實在讓人心寒。
“勸你一句,喜歡誰都好,千萬別喜歡他,雖然我認識他的時間沒你們久,可我看得出來,感情對他來說,根本是可有可無,沒有任何意義。”白君插嘴道。
白君在一旁和夕玩鬧,地上擺滿了精美逼真的冰雕,不僅有各種野獸,還有傳說中的生物,比如三足鳥,龍族,精靈族,夕哪裡見過這麼稀奇古怪的東西,玩的不亦樂乎,白君還會根據夕的描述,變出她喜歡的東西,雖然絕大多數都不倫不類,但她是真的喜歡這個小女孩。
“我……我沒有,蕭殊是我的朋友,我只是……只是替他感到難過,不值而已。”
薔薇的目光起初還有些躲閃,但片刻之後變得堅定起來,她早已經決定把這份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永遠埋在心底了。
“沒有最好,想想看,以他的境界,恐怕活的比湫還要久的多,即便他真的不走,選擇留下來陪你們,十年,二十年自是無妨,可若百年呢?千年呢?屆時你們成了墳冢枯骨,他仍是容貌不改,到那時再走,何其悲涼。”
白君說罷沉默了片刻,她放下手中的冰雕“你們和他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永遠也不會是,即便是我也一樣,也許對他來說,沒有任何東西能比手中的劍更重要了,他的境界已經超過了現今靈道所能衡量的極限,也許上古時期的虛靈界會更適合他,這樣一個人,怎麼可能甘心留在一個被封禁的世界,他所追尋的東西,不是境界,也不是長生,更不可能是情愛,我說不清,但那肯定超出了我所能理解的範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