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髒亂的平民區披上了一層柔和月光,但羅素侯爵顯然沒心情去欣賞這別樣的‘美麗’,他失去了往日運籌帷幄的鎮定,雙手抖如篩糠,冷汗溼透衣襟,他不明白灰蠍子為什麼這麼做,哪怕已經脫險,可他仍舊難以平靜下來,方才那群奴隸的暴動肯定會把所以巡邏衛兵都吸引過去,這條路線緊貼城牆,定然是遇不上衛兵的,只是……今晚北風城的氛圍讓他有種說不出的壓抑感。
艾森持劍走在羅素前面時不時的左右張望著,以防那群奴隸追上來,
“該死的瘋子,就算找死也別挑今天啊!非要拖我下水?”
難抑的恐懼盡數化作了怒火,羅素一路上罵罵咧咧就沒停過,他不得不這麼做,否則僅存的理智就會被腦海中揮之不去的恐懼景象所吞沒。
“大人……我有句話不知該不該說?”艾森放慢了腳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說啊,吞吞吐吐幹什麼!?”羅素惱怒道。
“如您所見,那些奴隸根本沒有人性可言,形同野獸,就這麼將其盡數放出來會引起什麼後果想必不用猜也知道吧,灰蠍子他不是個傻子,引起騷動,引來衛兵,暴露自己的位置,到底圖什麼?總不可能真的是在找死吧?”
艾森這番話讓羅素不禁皺起了眉頭,他自詡是個聰明人,如果不是剛才驚嚇過度,也不會這般亂了方寸,灰蠍子將這群奴隸放出來肯定是不得已而為之,目標不可能是自己,只是這個理由到底是什麼?
“是啊,他這麼做的理由究竟是什麼?如果他沒瘋的話,我只能理解為他不得不這麼做……奴隸……騷動……衛兵……”
羅素一隻手扶著牆,另一隻手不自覺的揉著太陽穴,巷子兩側的高牆在月光下投出巨大的陰影籠罩著兩人,陷入沉思的他並沒有注意到艾森越走越慢,逐漸落到了他的身後。
“難道說……灰蠍子被我說的話給嚇到了,所以才選擇把奴隸放出來,試圖引起騷動,然後趁亂逃出北風城?不對,這說不通,除非他已經暴露,甚至被人給盯上了,又或者……不對,還是不對……”
羅素苦思不得其解,心中愈發煩躁,正當他打算問一問艾森的看法時,冰冷的利刃透胸而出,羅素微張著嘴,他扶著牆的手驟然抓緊,甚至將牆上的石灰都抓下來一層。
“真的很抱歉羅素大人,這些年您教會了我很多,我也很感激您的慷慨,您一直都是個聰明人,可惜當局者迷,這次是您輸了,既然船都要沉了,我跳船自救也沒什麼不妥吧?”
艾森輕輕鬆開了劍柄,他的臉被陰影所籠罩看不清表情,羅素雖未氣絕,但這一劍已是絕了他的活路,羅素面容猙獰的抓著胸前滿是鮮血的劍鋒,努力想要轉過身子,奈何僅僅走了一步便氣空力盡,他癱倒的靠在牆邊,背後的劍柄抵住了牆,把劍身推的更深了。
“您還不明白嗎?依我看,您與灰蠍子的交易恐怕早就暴露了,舊神教等的就是您露出馬腳,如此才好一網打盡,可惜您到現在都沒反應過來,灰蠍子為什麼不顧一切把奴隸放出來引起騷動,那是因為他要趁亂逃跑,相比您的府邸已經被皇室所控制,我們回去不過是自投羅網罷了,您聰明瞭一世,也懂得見好就收,只可惜這一次太晚了。”
艾森彎下身子在羅素的衣服上擦去了右手的血跡,他不過是一名侍衛罷了,生死麵前忠誠又算得了什麼,這忠誠本也是錢買來的,何況連命都要沒了,他可不是個愚忠之人,其實即便沒有今晚的事,他也早就打算不幹了,葉月清洗舊黨的態度如此決絕,稍有不慎便會禍及自身,一艘將沉之船又有什麼好留戀的。
“你……”
血在喉嚨裡湧動,不斷從嘴角溢位,羅素呆愣愣的注視著眼前的艾森,心中是恨,亦是不甘,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最親近的侍衛居然會在這種時候背叛自己,明明給了他這麼多錢,女人,房子,以及貴族的頭銜,哪一樣不是自己給的,這麼多年,難道連半點情義也沒有嗎?
“適時的背叛也是一種生存的技巧,這難道不是您親身教會我的嗎?其實您也沒必要這麼看著我,死在我手上總比被抓進牢獄,忍受嚴刑拷打,被當作處死的猴子供別人觀賞要強得多,我這麼做也是為了您好,少受點痛苦,趁早解脫不是嗎?”
伴隨著艾森的冷笑,這位狠辣如蛇,狡猾如狐的侯爵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啪,啪,啪
鼓掌聲迴盪在幽暗的巷子內,艾森笑容瞬間消失了,他的右手如鞭子般朝身後甩去,寒芒掠出,破空而至,匕首出手的瞬間,艾森縱身越上了巷子右側房屋的屋頂,幾個縱躍間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是誰?
這麼近的距離我居然半點也沒有察覺到對方的存在?
他是什麼時候開始跟著我的?
種種疑惑縈繞在艾森腦海之中,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這不是因為高速奔跑,而是恐懼,在他看來羅素今晚必死無疑,逃不出皇室與舊神教的手掌心,但他卻不想陪著羅素去死,只要殺了羅素,那麼逃離北風城並非難事,沒人會在乎區區一個侍衛的死活,大不了就躲一段時間,只要能離開北風城,以他焚骨靈武的境界,到哪都能活的稱心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