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殊不禁啞然失笑,搖了搖頭道“我又不是佛門弟子,你與我辯這些做什麼,那你說,生而為人,當如何立道?”
少年只感覺壓力頓消,連忙扶住師姐那有些癱軟的身子,將她靠坐在樹旁,抬頭看著蕭殊道“先生自是當世一等一的高手,與我們倆計較,豈非失了身份。”
“我在此地已是惡名昭著,談不上身份,你若說不上來,我便要替你們長輩好好教訓一番才是。”蕭殊板著臉說道。
“仙魔本就是凡所成,持一善為仙,持一惡則為魔,所謂立道,依小僧所見,就是選擇,心中所持為何,最終所得便為何。”少年微笑著說道,霜月如雪,映著他一身白衣熠熠生輝。
“照你這麼說,好人就是仙,壞人就是魔?”蕭殊只覺好笑,稚童之言不過如此,善就是仙,惡就是魔,這世上善惡豈是那麼容易分辨,難道生來貼了標籤不成。
“師尊曾說,善惡不難分,作惡便是惡,行善便是善,善人作惡亦是魔,惡人行善也成佛,是如何便是如何。”少年點了點頭。
“你這話豈不是嘲笑了全天下修行之人,幾十年的苦修在你嘴裡還比不上做些好事?”蕭殊冷聲質問道。
“比不上,如果修行只是為了成仙,那就是比不上。”少年直言不諱的點頭道。
蕭殊本還想反駁幾句,可沒由來的感覺一陣疲憊,張了張口,只說了句“算了,你們走吧,莫要來擾我。”
少年如蒙大赦,急忙揹著自己那幾近暈厥的師姐逃也似的離開了蕭殊的院子。
月色下,白衣少年揹著黃衫少女漫步在南城空無一人的街上。
“那個人好恐怖。”少女聲音微弱,在涼爽的夜風中漸漸緩過神來。
“我還當師姐天不怕地不怕呢?說起來,師姐你是真的重了,我都快背不動你了。”少年嬉笑道。
“你還說!放我下來!”少女不樂意的擺弄著他的發冠,將一頭整齊的黑髮抓的和乞丐一樣蓬亂。
“背的動,背的動,師姐再重,我都背的動。”
“南北,你說我真能成女俠嗎?”
“能啊,為什麼不能?”
“我武功那麼差勁,剛才還這麼丟臉。”
“不丟臉,一點也不丟臉,師姐你知道那人武道境界有多高嗎?”
“多高?”
“有天那麼高,碰到了頂,還出不去的那種。”少年笑著抬手比劃了一下。
“你又騙人,師父都沒你說的這麼高,真要這樣,你當時怎麼不攔著我啊?”少女一臉不信,一想起自己居然被嚇得不敢動彈,連話都說不出來就莫名煩躁。
“他要真是惡人,我就是被師姐你打一頓也不敢讓你去啊。”
“所以你就是存心想看我出醜對不對!?”
“人生在世難免碰壁,師姐不用氣餒,懲奸除惡是俠,懸壺濟世是俠,日行一善也是俠嘛,只要師姐有心,我自陪你一世。”
“誰要你陪啊,我自己一個人也能行俠仗義,我還比你大兩歲呢,這點道理我還不明白嗎?”
“對對對,師姐說得都對。”
“可他要不是惡人,為什麼傳的和真的一樣?你也說了,眼見耳聽不一定為實,那你怎麼就能斷言他不是惡人。”
“師姐你知道我一向看人很準的嘛,他不是惡人,也不是什麼善人,只是一個掙扎著想要躍出水面的凡人罷了。”
“水面?他又不是魚,你老說我聽不懂話。”
“這只是一個比喻嘛,這紅塵俗世就好比一潭水,我們就好比水中的魚,愛也好,恨也罷,誰都離不開,可漸漸有一些魚越長越大,看到了水外的天空,他們不再滿足於此,這兒的一切對他們來說都無關緊要,財色權利對於他們來說就和那水底的淤泥一樣,不值一曬,他們嚮往的是更加廣闊境界,這片小水潭容得下他們的身子,卻再容不下他們心。”
“那躍出水面之後的世界是怎麼樣的?”
“我也不知道,也許是一望無際的天空,又也許不過是一個更大的水潭罷了。”
“可魚躍出了水面,還是魚嗎?”
“這……師姐你問倒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