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推門而出,面無表情的盯著薔薇,灰白短髮,簡潔的粗麻服飾,削瘦的臉頰上眼眶深陷,拄著一根磨損嚴重的手杖,一步一撐走到薔薇面前。
“沒……沒去哪,這幾天有些忙。”薔薇低著頭。
“哼,北風城發生了這麼大的事,靈宛早就停課了,你當我什麼都不知道,還要撒謊!?進屋!”男人冷聲說道。
薔薇一言不發,盯著那根手杖,只覺得肩膀,手臂都在隱隱作痛,又是這樣,自從母親離開之後,父女之間再也沒有正常交流過,一言不合就要打罵。
薔薇總是在幻想,如果父親當初直接死在了戰場上,而不是僅僅受傷,生活會不會好一些,母親是不是也不會走了?
如果之後皆是虛假,現實沒有如果,自己四歲之後就沒見過父親,母親說他是一名戰士,必須為北葉國開疆擴土,所以沒辦法陪在她的身邊,那些年,薔薇心中沒有半點不滿,因為她可以很自豪的告訴別人,自己父親是一位戰士,享受榮譽的帝國騎士。
但這一切都在她十歲之後破滅了,父親再一次戰役中受了重傷,被迫回家,感念他這些年的貢獻,帝國為他保留了騎士的稱號,冊封子爵,可他不再是一位戰士了,成了一個整天拄著手杖,陰沉抑鬱的人,除了喝酒,就是發火打人。
他自持貴族身份,不願意為了生計奔波。
騎士?子爵?
不,這不是榮譽,這是夢魘。
帝國每年發放的補助還不夠他用來喝酒的,父親回來之後,爭吵成了日常,落魄的子爵大人,貴族中的老鼠,甚至要妻子出去賺錢養活,冷眼和嘲諷讓這個家庭瀕臨破碎。
直到有一天母親不見了,她似乎不堪忍受這一切而離開了,年僅十五歲的薔薇沒有去找,她只希望母親離開之後能過的好一些,為了生計,薔薇一邊在靈宛學習,一邊打工賺錢,勉強維繫著正常的生活,因為每個月父親都會朝她要錢。
“我生你就是為了養老,你是我女兒,我是你父親,呵,難道你也要當過河拆橋的白眼狼,就像這個該死國家一樣讓我自生自滅嗎?”
“當什麼老師?!靈宛能給你多少錢?這麼多人追求你,找個有錢的貴族少爺嫁了不好嗎?我不是在和你商量,你眼裡要還有我這個父親,就乖乖聽話。”
“你腦子裡到底裝的是什麼!?誰讓你拒絕他的,人家肯來是看得起你,這麼點小癖好就忍不了了!?他父親可是侯爵,家產封地無數,你當個破老師,十輩子也賺不到,還要我說多少遍!?”
類似的對話已經出現了無數次,薔薇不反駁,也不接受,任憑父親怎麼說,她堅持自己的選擇,這是她僅有的倔強了。
桌子上,地上到處都是酒瓶,昏暗的屋子內充斥著刺鼻的酒精味,薔薇甚至在地上看到了一件女人的內衣。
“你還知道回來?說說吧,這半個多月你去幹什麼了?”
他將桌上的酒瓶統統推開,乒鈴乓啷砸在地上,殘餘的酒液撒了一地,順勢坐在了桌子上,輕輕晃著手杖。
“沒幹什麼,我剛當上老師,最近有很多事要處理。”薔薇小聲辯解道。
“啪!”
火辣辣的疼痛順著手臂傳來,薔薇身子微微一顫。
“我說過多少次了,辭掉這該死的職位,安心找個人嫁了不好嗎?薔薇,你年紀也不小了,再拖下去,那些少爺可就看不上你了,這年頭年輕貌美的姑娘很多,可你不一樣,你是我女兒,有貴族血統,只要你願意,好小夥有的是。”男人放緩了語氣,伸手撫著薔薇的臉頰。
薔薇沉默不語,取下了自己的戒指放在了桌子上。
“這就對了,當什麼老師,有什麼用呢,要錢沒錢,要地沒地,你甘心在靈宛呆一輩子,過這種清苦生活,我可不甘心。”男人眼中透著驚喜,這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平日裡怎麼都說不聽,今天怎麼開竅了?
“這個月的錢,你自己拿吧,給我留一千就好了,沒什麼事我就回去了。”
“為什麼你就是不明白,這點錢有什麼用?”男人的面色由晴轉陰,當著薔薇的面,拿起戒指狠狠朝她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