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之間,她帶著笑斜斜瞥了玄宗一眼,更伸出蔥白也似地纖指點了點當今陛下的額頭,那眉眼間的風情,實難以筆墨形容。
“唐卿隨意便是了。無需多禮”微笑著的玄宗輕拉著愛妃於橫榻上坐定,貴妃娘娘先自開言向唐離淺笑問道:“陛下平日多觀歌舞,識見自是不凡,這半月來卻對當日你導演的那幕歌舞多有稱讚,如今宮中教坊司口口聲聲都要見你。小小年紀。能在音律上能有如此造詣。實在是殊為難得了!”
“不敢當陛下及娘娘如此稱讚,說來微臣不過是投機取巧罷了!”輕撫著懷中貓兒柔順的皮毛,唐離淡淡一笑道:“那幻術師是自宮中而來,其他歌兒舞女也都是楊侯府中所有,微臣所做,不過是略做調整便了。”
“恩,細說來聽聽!”,這楊妃果真如史書所載一般,極好音律,此時一等唐離說完,立即繞有興趣的探身向前問道。
“其實能入選宮中教坊司者,又有誰不是一身技藝,只是歷百年積變,宮中歌舞俱已自成格局,例如這歌,便是‘橫吐、鼓吹’等十八種,而舞也是循著舊例的坐、立二部,雖然都是極好的,但看地多了,也就漸漸沒了感覺,而微臣所做,便是打破這些舊例,便如那幻戲,前隋宮廷既己上演‘魚龍蔓延’,今時為何就不能變上一變?又譬如那《秦王破陣舞》,又為何不能做配舞使用?”
見自己這番話說得精通音律的二人微微點頭,唐離興致大起,不覺間腰又挺拔了三分,清朗的聲音侃侃而言道:“國朝音樂,有稚、俗之分,似祭祀天地的這些雅樂,因需合於禮,實不便妄動。但其它那些俗樂,又為何不能打破舊規?其實這些音樂歌舞,無論如何劃分歸類,其目的都不過是‘娛人’二字罷了,以微臣想來,只要能達到這一目的,無論怎樣地組合利用都不為過,又何必拘泥於‘坐、立’諸部地分歧?說來前次歌舞能得陛下讚賞,也不過是在‘新意’二字罷了。若是陛下能令宮中教坊司破除各種限制,自然便可看到更多新奇歌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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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宗並楊妃都是音律造詣頗深之人,耳聽唐離所言,心下已是在暗自尋思,想到分屬不同地坐、立二部器舞融合,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滑稽場景,二人已是忍不住相視笑出聲來。
“唐卿所言甚是!宮中教坊司朕隨後自有安排!”直等聲離將話說完,唇邊笑意不減的玄宗看了唐離片刻後,驀然發問道:“唐卿家可曾婚配?”
正說著音律,見玄宗老毛病重犯,又提出這麼個問題來,楊妃與身後站立地高力士對視一眼後,已是忍不住掩嘴輕笑。
說來玄宗皇帝執政三十餘年,不僅是大唐達到極盛之世,便是他自己的子嗣也是興旺的緊,且不說二十多個皇子,單是公主就有近三十人之多。
公主大了,自然是要嫁人的,除了個別通婚外族的,其他這些公主們的婚嫁問題著實讓宗人寺及皇帝陛下本人操碎了心,貴為公主,可以選擇的婚配物件實在不多,但就是這不多的選擇物件中,也幾乎是百分百的不願意尚公主而做駙馬。一則早有定規,尚公主者子仕宦上只能做到駙馬都尉的閒職;再則,身為駙馬都尉不能納妾,而與公主妻子又需分開別居,受種種束縛;三則,唐室公主行為太過放蕩,而風評也實在太壞。總而言之,此時尚公主對於那些家世良好的王公親貴子弟而言,實在是有百害而無一利,所以一旦遇到此事,眾衣冠家子弟直是聞“公主”而色變,當真是避之惟恐不及。
衣冠家子弟不願娶,公主卻不能不嫁,如此尷尬局面逼迫的皇帝無奈下只能強行指婚,開元天寶間最直接的“受害者”便是號稱當世第一大族的博陵崔氏,僅開元朝中,崔氏就有三人被陛下直接下詔旨強令尚公主,平均十年一個,這頻率與一家一族來說,實在不能說不高。
但總是強行逼人娶親,也實在不是個辦法,尤其是對於女兒太多,負擔太重的玄宗陛下而言更是如此,長而久之之下,他每一見到能合自己心意的少年,總是忍不住會問上一句:“卿家可曾婚配?”而這也正是深知底細的楊妃及高力士相視而笑的原因所在。
“回陛下,正是昨日,家母己為微臣與首輔大人六小姐訂下婚約。在此之前,微臣也曾與山南東道鄭刺史有過約定,若今科得中,必娶其女為妻,說來,微臣現下也著實是為難的緊。”玄宗問題跳轉的雖快,卻是正合唐離心意,他今日一早去找李林甫,說來為的就是同一件事。
“他倒是下手的快!”聽聞唐離己與李林甫家訂婚,玄宗面色微變間的這句喃喃低語讓楊妃愈發笑的厲害。
及至唐離說完,略感意外的玄宗卻並不曾追問唐離為何兩家定親,反是沉吟片刻後,才肅容問道:“鄭?那刺史可是出身滎陽鄭氏?”
“正是!”
“鄭氏……世家……李林甫……”心底暗自盤算良久後,玄宗皇帝才目視唐離道:“唐卿家且先退下,關子爾之婚事,後日曲江宴上自有後旨!”
雖然聽不出這話中意思,但唐離也只能依言而退,孰知那隻貓兒卻對他戀戀不捨的緊,直到他走出老遠後,猶自喵喵的叫個不停。
“陛下又在想什麼?不過有一點,可不要委屈了這唐離才好,要不,臣妄可是不依的。”目送唐離離去,對這個少年心懷感激的楊妃挽著玄宗的臂膀,做出一副嗔容,細語說道。
“朕還不知你的心思?愛妃但放寬心就是,至少在親事上,朕斷然不會委屈了他。”輕輕拍了拍楊妃的臂膀,玄宗笑言道:“李卿家出身皇族,身為宰輔,一直與這些世家交惡,實於朝廷無益,如今他家閏閣與滎陽鄭家女兒共侍一夫,朕倒是對這場‘吉禮’期待的緊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