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無念以一塊雲光帕掩住身形,召了捆龍索護持周身,手中捏著一枚玄炎珠,一邊吸取其中火靈之力,一邊看冥服翳就在他身旁十幾步遠處像沒頭蒼蠅一樣團團亂轉。
林中一片黑沉沉,上頭的天空當中則有數百道光華大放——那是那些散修在東奔西走、鬥成一團。這些傢伙平時就爭來殺去,此刻這麼多人湊到一處,起先是打算逃了就好。可總是會有那麼幾個膽大的想著趁此混亂給從前的仇家抽冷子來上一記。只要有那麼幾個人先動手,局面也就收不住了。
冥服翳自是不敢弄出什麼光亮仔細找的——一旦被那些殺紅了眼的散修發現,他自己逃不逃得脫都難說。要是個聰明人,就該等過上一會兒寂幽海中的鬼將鬼兵前來支援。
冥服翳似乎也如此想。找了一氣,乾脆坐到地上,抬頭盯著天空中那些散修咬牙切齒地罵起來。
殷無念便暫且放心,繼續修補他的肉身。依著原本的計劃,意識與心魔融為一體之後,就成了自己的新的神魂,而後該與肉身合而為一。可惜之前走火入魔將肉身毀得有點兒厲害,如今這新得的心魔神魂還暫且無法與肉身完全融合。
他必須先把肉身中損毀的經絡補完,才能以神御身,發揮這一月來以火靈之力煉出的身體的全部力量——到那時,便可徹底脫身了。
約過了一刻鐘的功夫,天上那些散修鬥得更加厲害。殷無念便愈發知道自己的推斷是對的——沉姜因為某些問題見不得人,因此平時才只以神念附在幽冥殿中的塑像上,而眼下也拿那些散修沒辦法。
他似乎只能假於物——透過塑身或者禁制來展示威能。
這時候,一道陰風穿過林間,直奔殷無念藏身處而來。已經罵累端坐地上等援軍的冥服翳也感應到這陰風,猛地睜開眼,抬手便將插在地上的戮魂幡一晃。
幾團黑氣自幡上落下,一碰著地面就化作鬼爪。那陰風在一片黑沉沉的林間沒料到還會有人守株待兔,撞了個正著。冥服翳立即瞪眼大喝:“好個殷無念!到底叫老子逮住了——咦?”
陰風現了形,卻並非殷無念,而是個八字眉、吊梢眼的屍孫佼。
冥服翳趕緊將戮魂幡一晃,鬼爪便將他抓得更緊:“嘿嘿,是你也不錯——殷無念呢?!還活著嗎?!”
可屍孫佼看起來竟不怕,反倒冷冷一笑:“剛才那叛逆封你做了寂幽海大護法?冥服翳,想想他前些日子是怎麼對我的。你做這大護法,是嫌命長了麼?倒不如放了我,我給你指一條生路!”
冥服翳也冷笑:“生路?你那兵主殷無念即便是活著也只剩一口氣了吧?此時寂幽海禁制已經封死,你們能逃到哪兒去?再不到一刻鐘醴都城援兵就到了,到那時候把這周邊的地皮掀開一寸一寸地找,你當他殷無念能逃得掉麼!?”
屍孫佼不說話,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忽然笑出聲。
冥服翳愣了愣:“他媽的,你笑什麼?”
“嘿……笑你像個嚇破了膽的鼠輩。”屍孫佼傲然道,“你看,剛才明明是你以戮魂幡將我家法王的神魂毀了,親眼見著他屍身落到這裡。先是那叛逆出手,再是你出手,尋常人都該以為法王死得不能再死了吧?可你如今卻還口口聲聲說要一寸一寸地找——你也是覺得天下間無人能殺得了我家法王吧?”
冥服翳忽然在指尖彈起一團幽綠色火焰,站起身往四下裡看。
屍孫佼忙道:“蠢材,你找什麼?”
“找我。”一個聲音說,“他該是想,你如今不過是一個結丹境,哪來這麼大的膽子敢在他面前大放厥詞?該是因為什麼事在想法拖延時間的。屍孫佼,你這戲演過頭了。”
冥服翳猛地往發聲處看,正瞧見殷無念長身立在十幾步遠處的樹下。
他此時頭戴一頂五葉火蓮冠,身穿一件紫綬仙衣,捆龍索懸在身後,彷彿仙人披帛,一顆玄炎珠繞著他滴溜溜地轉,灑出星星點點的火靈之氣,掌中更持著玉柄龍吟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