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無念驚出一身冷汗,當即斷絕那魔鞭的魔氣來源,只咬牙全力催動魔火,將鞭上剛剛生出的靈識鎮壓煉化。
便聽得陣中饕餮忽然發出連串震天怒吼,爐中那魔鞭也忽然活了,發出尖利嘯聲。它化身一道黑光,在爐中盤旋舞動,急欲脫困而出。幸而殷無念此前覺察異常斷絕魔氣,因此這鞭尚不足以完全化成饕餮本體。再呼叫六個魔靈兼以寶爐之力將其死死困住、一邊持護屍孫佼即將化形的肉身,一邊猛催魔火——
足足兩刻鐘之後,饕餮的嘶吼聲才終於平息。而爐中那鞭也完全煉成——饕餮的一絲靈智被囚禁其中,叫這鞭身看起來仿似一線若有若無的虛影。心意一動,便只餘下一個鐵棍似的握手,心意再動,握手柄頭忽現一個饕餮小腦袋,大口一張,便將黑影似的鞭身吐出。
殷無念臉上不驚不喜,抬指一點把這寶物收了,轉臉看饕餮,見他也將五毒離火鼎收起,化成個童子模樣。
兩人沉默靜對片刻,饕餮才開口。可語氣已極為平和,同殷無念一樣不喜不怒:“要論魔念修為,沒想到你也不在我之下。我以外魔奪人心智,向來不失手。對付你,更費了一番心思,卻也叫你給化解了。如此修為,已經可以做我自在天魔主——你到底什麼來歷?”
殷無念已經知道這兇獸的厲害,聽了他這話,只將心中任何一絲得意喜悅都牢牢壓制,更不敢如之前那樣放縱情緒:“過獎。我不過是借這天下第一靈陣的力罷了。要在陣外和你對上,你把我抹殺不過是舉手之勞。至於做不做魔主麼,沒興趣。”
童子浮在虛空中向外指了指:“這陣雖強,但總不能持久。附近這片區域的靈力耗盡,陣也就散了。你沒想過到那時候你會落得什麼下場麼?”
殷無念盯著爐內已化成人身的屍孫佼看了一會兒:“所以我叫他取了你的尾巴來。你和他之前一樣,都是神念化肉身。沒了尾巴可以幻化出來,神念受損卻是實打實的。剛才又為了騙我吸你魔氣,不惜叫我再引你的本源入爐,損傷更大。我猜你如今的實力只剩此前的七八分而已——”
“但殺你倒是綽綽有餘。”
“的確綽綽有餘。”殷無念沉聲道,“可現在聖靈城之危應該已經快要解除,城內還有許多靈族長老。妲己、李少微,都是好手。紅拂、龍吉,都是靈族聖女,城裡還有不少寶物。在他們眼裡,我可是扶危濟困的大英雄,你在聖靈城外百里處把我殺了,那些人絕不會善罷甘休——尊駕赫赫兇名、洪荒化身,難道要為我這麼一個無名小卒而自毀法體麼?”
“再者,你尾巴被我斷了。”殷無念謹慎地微笑起來,“不是什麼斷手斷腳,是斷了尾巴。對你來說,世間還有如此奇恥大辱麼?你這樣的魔頭如果執意和聖靈城的人拼個兩敗俱傷、殺我報仇,或許也能算是至情至性,不失魔道中人的體面。可是要叫人知道……你的,小尾巴,叫我給煉了呢?這就是我給自己留的後路。”
饕餮閉口不言,孩童化身額上忽然生出鋼針似的毛髮,唇角也暴出獠牙來。殷無念知道這意味著他極怒,卻在盡力壓制。
他想要在心中略鬆口氣,卻微微一驚,只叫自己不要得意。忍不住想,從前別人對付我的時候,該就跟我眼下對付饕餮時一樣——一絲一毫都不敢放鬆警惕,生怕一句話、一個眼神都是個陷阱圈套吧!?
收心!他一發覺自己生出這樣的念頭,再次警醒,知道眼下心中如此雜念叢生絕不正常,必是饕餮在做最後的努力。
如此這般心思散漫、警醒、再散漫、再警醒——不到三息的功夫,卻好像足足過了十幾個時辰。
終於,心中壓力一減,神志完全清明。聽饕餮沉聲道:“好。這回放你一條生路。但自此之後,你我之間不死不休。靈界雖大,卻也沒有你藏身的餘地了。”
殷無念點點頭:“債多不愁。我煉化這新得的寶貝還得一個月的功夫,一月之後尊駕要報仇儘管找我,尾巴這事兒我也就爛在肚子裡了——一月,你這樣的魔主,總不至於食言吧?”
兩息之後,孩童的身形終於暴漲,再次化成神魔身:“滾滾滾滾滾滾滾!!”
殷無念一笑,勾指一挑,已完全化形的屍孫佼從爐蹦了出來,正聽著饕餮這震天怒吼。他此時心中狂喜又得意,尚未搞清楚狀況,瞪眼張口就要罵。
但殷無念在他下巴上一託叫他閉了嘴:“得饒人處且饒人——魔尊又不是落水狗。咱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