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角回頭看了張寧一眼,似在告訴她要認真聽。
“太平道所創乃為太平世,無壓迫剝削,無飢寒病災,無詐騙偷盜,人自由幸福,然方今之世,蒼天昏聵,民生凋敝,角行道十數年,所見廟堂之上,宦官外戚,爾虞我詐,爭權奪勢,郡縣之間,門閥勾連壟仕,豪強兼併土地,又逢連年災荒,死相枕藉,民爭相食,以致慘絕人寰。”
劉擎靜靜的聽他說了下去。
“昔日宮師獻《太平經》與順帝,欲使帝立致太平,角以善道導化百姓,以太平道輔漢助漢,我雖高呼以黃天代蒼天,可有說以黃巾而炎漢乎?朝廷稱我謀逆,然角何日以帝王自居?”
這兩個問題,劉擎也不好回答,似乎有那麼一點道理,人都將你判作謀逆了,還自稱什麼將軍,稱王稱帝它不香嗎?
但即便如此,這也不能為張角造成的罪孽洗白。
“角探尋救世之道十數年,然世界卻越來越糟,角之身份,如履底之泥,不足道哉,亦不足改變任何東西。”張角說著,看了眼張寧。
這時,劉擎卻突然接過了話,“於是你變更道路,開始勾結豪強望族,乃至宮中宦官。”
張角張寧俱是一驚,齊齊看向劉擎。
竟是連這都知道?張角心中駭然。
一如張寧,阿父勾連豪強望族,宮中宦官?如此之事,聞所未聞。
“士族屢遭黨錮之禍,又常有士人被迫害,苦不堪言,唯使天下大亂,黨錮之患方能結束,於是你與士族各取所需,於各地起兵,而士族豪強皆默許,不予鎮壓,以使你成燎原之勢。”
“公子聰慧!黃巾一亂,黨錮即解,朝廷命令地方自行招募兵力,致使郡縣勢力大增,再與當地門望勾連,其後果,無需角言明瞭吧。”
後果就是地方崛起,形成割據之勢,東漢行政本就是重郡不重州,刺史不過監察官吏,而一郡太守,乃是實打實的地方大員,如今因黃巾又得自主募兵的權利,無疑會進一步做大。
“可惜士族過於愛惜名聲,不願意更進一步,他們只是想讓我成為鬆開黨錮之綁的刀,成為擴張勢力的藉口,然後將一切汙名都推到角之頭上,可惜他們也小看了張角,他們不知,宦官之中,亦有不少太平道人。”
所以才有了盧植、董卓之敗,果然兔子急了還咬人,張角本就是一把雙刃劍。
“於是你挑唆宦官,構陷盧植,逼急董卓,你可知從你捲入這閹人與士人的漩渦中開始,你便已經是死路一條了,我估計你對他們最後的價值,便是你的項上人頭,取賊首首級,居功甚偉,可惜他們沒有這樣的機會。”劉擎淡淡說道。
張角突然笑了,他所行之事,深埋心中,知者聊聊數人,即便是兄弟張寶張梁,女兒張寧,都不知道此些勾結。
想不到眼前的少年,竟將這一些看得如此清晰明瞭,甚至相較自己這個局中人,還要入木三分。
張寧聽了此些話語,難以置信,阿父的背後竟然隱藏瞭如此多的秘密,她已覺得眼前的阿父形同陌路,難怪阿父會說自己離經叛道。
“身懷高祖斬蛇劍,
目光似炬心如鏡,
一路梟得黃巾首,
手刃三公天地人。
相比於角,公子更像是這改天之人。”張角道。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世人皆不知天公將軍好詩賦。”郭嘉在一旁笑道。
“雖我不信這套,但這話我愛聽。”劉擎道。
“我有一事相求。”
“若是求饒,還是勿費口舌。”
“非也,公子商賈起身,我有一樁買賣,想與公子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