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遠被眾人圍在其中，一聲聲的“吃吧”“吃吧”混著他們嘴裡不停溢位的口水，含糊不清，站在觀光電梯門旁穿戴正式的男子，只是微笑著，冷冷的目光從眯著的眼睛中注視著莫遠，手裡拿著一個小罐子。
莫遠沒有說話，或是，不能說話，他望向電梯層數指示屏，１０９，１１０，１１１，正在不停接近著１２１，快到了，快到了，到了就會開門的，就可以出去了，就可以擺脫這一切了。
眾人們勸說的聲音，模糊成了白噪音般的存在，除了嘴依然規律地一張一合，口水也不再溢位。
那穿戴正式的男子，只是眯著眼，微笑著。
１１５，１１６，１１７，電梯並沒有任何減速的跡象。
１１８，１１９，莫遠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他的視線由電梯層數指示屏轉向那操作電梯的男子，難道，他沒有如他口中所說，目的地是位於一百二十一層的頂層會客廳？
男子像是聽到了莫遠的心聲，他默默移了下身子，原先被擋在他身後的電梯面板呈現在了莫遠眼前，一百二十一層並沒有被按下，事實上，沒有任何樓層被按下，莫遠瞥了眼現在的樓層指示，１２０，１２１……１２２，１２３，電梯自顧自地繼續攀升著。
“我知道這是夢境”，莫遠沉沉地說道，“我只是，想不起來，這一切是從何開始的，我應該記得的，或者，可能我自己又不願記起吧。”
“是嗎？你說的‘這’指什麼？”男子問道。
“所有。”
“吃一顆吧。”男子托起罐子，罐口對著莫遠，裡面是一潭湖水，平靜，毫無波瀾，印著一輪明月，還有湖心那間亭子，透著熟悉的輪廓。
莫遠嘆了口氣，他聽到有人在輕聲抽泣，哭聲自那湖心的亭子飄來，轉瞬，又像是近在咫尺，就是那叫不出名字的女子。
“我知道我從未見過你哭泣，沒有理由，就那樣刻在腦海中的印象，我想不起來你是誰，我知道，我認識你，應該挺熟悉的。”
女子沒有說話，低著頭，輕聲地抽泣著，原先在他們身邊，還站著的一男一女，不知何時，已然不見了。
“別哭了，你哭泣的原因，也許，並不存在。”
女子停止了哭泣，抬起頭，眼眸如微雨過後的天空，一半陰鬱，一半澄清。
“是哪裡出了差錯了嗎？”莫遠摸著自己的後腦，“你也希望我吃一顆嗎？”
女子點點頭。
“會去往何處呢？”莫遠問道，許是在問女子，或是在問男子。
“你來的地方。”女子和男子異口同聲地回道。
“還有些早，我還沒有找到。”
女子無奈地搖搖頭，看了眼男子，兩人身影漸漸模糊，透明，散去。
平穩上升的電梯裡，只剩下莫遠一人，夜幕下的窗外，自六百米的高空向下望去，霓虹點點的城市，穿梭不息的車流。
忽然，一陣涼意襲來，莫遠不禁打了個冷顫，眼前的城市突然開始劇烈震動起來，遠處高聳入雲的電視塔在空中晃動著，塔上的燈光支離破碎，原本規律整齊的車流，瞬間渙散開去，黑壓壓的人群如驚慌的螞蟻，自高樓裡洶湧而出，衝上街道，整個城市淹沒在驚慌的呼救聲中。
此時，從右方，極遠的地方，傳來極其寬廣而又沉悶的聲響，以極快的速度，向這座城市襲來，聲響越來越強烈，徹底掩蓋了整座城市的呼救。
忽然，電梯窗上出現了雨絲，點點滴滴，剎那間，便成了暴雨如注，伴隨著無邊深沉的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