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圍觀群眾的注視下,彭遠征分開人群走了出去。田鳴緊隨其後,而還有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追了上來,笑著喊道:“彭縣長!”
彭遠征停下腳步,回頭一看,見是新安晚報社的新聞部副主任苟強,不由笑道:“苟主任?怎麼是你?你好你好!”
彭遠征在市委宣傳部幹新聞科科長的時候,跟苟強也算是熟人。可如今短短几年時間,苟強還是晚報社的新聞部副主任,勉強算個副科級,而彭遠征已經是主持工作的鄰縣常務副縣長,轉正幹縣長乃至縣委書記都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人生際遇之不同,莫過於此。
人和人真是不能比啊!苟強心裡感慨著,面帶笑容跟彭遠征握手道:“彭縣長,我出來買點東西,正好遇上你,呵呵。對了,彭縣長,我準備就此事採寫個稿子,你不介意吧?”
彭遠征苦笑:“苟主任,還是算了吧?也就是巧合,我出來正好遇上有人搶劫……倒是也沒有想到後面會發生這麼一場風波。”
“縣長當街抓賊,對於我們來說,這可是很大的新聞賣點喲,彭縣長,給個面子,就讓我們出一稿!”苟強笑吟吟地說著,目光微有期待。
其實苟強遇上這事兒,想要寫稿發表是正常的。但彭遠征的身份畢竟不同,涉及黨政機關領導幹部,要付諸新聞報道,必須要徵得彭遠征個人甚至是鄰縣縣委宣傳部的同意。
彭遠征沉吟了片刻,抬頭笑道:“苟主任,這樣啊,我也不能干預媒體的新聞報道權,但是請諒解一下,畢竟我的工作有些特殊,你們再成稿的時候儘量就事論事,最好不要突出我個人,好不好?”
“嗯。彭縣長放心,這點分寸我們還是有的。其實我主要是考慮想引出一個議題讓社會討論一下:見義勇為反被懷疑,這是不是跟社會道德下滑有關係?”苟強認真地說著,彭遠征聞言點頭。“成,如果是這樣,那我尊重你們的意見。”
苟強朗聲一笑:“感謝彭縣長配合啊!我們的稿子出來之後,會跟縣委宣傳部聯絡一下,讓他們把把關,然後彭縣長也看看!你們同意,我們再發表!”
“行。那就這樣。苟主任,我縣裡還要開個會,就先走了。有時間的話,歡迎市裡媒體的朋友到我們縣裡走一走看一看,多報道一下我們縣裡的新風尚和新變化!再見!”彭遠征向苟強揮揮手,然後就繼續前行。
這個時候,田鳴已經開著一輛黑色的普桑過來,探出頭來笑道:“領導。請上車,我送您回去!”
彭遠征打量了這輛車一眼,一邊上車一邊隨意問道:“你自己的車?”
田鳴恭謹地笑笑:“領導。不是的,是我媳婦孃家的車,她孃家是開軋鋼廠的……最近她不是身體不大好嘛,經常要去醫院看病,我就借來使使。”
彭遠征笑了,“田鳴啊,早就聽說你找了個有錢的媳婦,果然不錯啊!你老丈人只有兩個女兒吧,看樣子你也能沾不少光。”
田鳴笑了笑,沒有立即接話茬。眸光卻是有點複雜。
他的老丈人沒有兒子,只有兩個女兒,老大就是田鳴媳婦,老小還在上大學。老丈人的生意越做越大,說了很多次讓田鳴辭職幫家裡做生意,但田鳴始終還是下不了決心——一個是體制內的工作不能說辭就辭。再一個,他心頭還有一點政治上的小野心。
“領導,我媳婦家只有兩閨女,沒兒子,我小姨子還在上大學呢,現在就我這麼一個女婿,呵呵。”田鳴心頭一動,裝作隨意拉著家常話,“我老丈人整天嘀咕著讓我去幫他做買賣開工廠,可我哪裡是那塊材料!要讓我管企業,豈不是兩天就要搞破產?”
彭遠征眉梢一挑,哦了一聲,沒有再說話。
最近他工作太忙,一直沒有顧上過問田鳴的事情,但對他的近況略有耳聞。
田鳴的編制還是在縣府辦,副科級科員,但借調在縣裡的專案辦公室,接受郭偉全和馬千軍的雙重領導。他近期休假,固然是因為媳婦身體不好,但實際上也跟他在專案組不受待見有關係。
田鳴原先是彭遠征從新安區調任過來的秘書,後來卻換成了霍光明,將他下放在了專案組。彭遠征的本意是讓田鳴接觸經濟方面的工作,熟悉和掌握經貿規則,為日後獨當一面打下基礎,在基層鍛鍊一下,但不成想,這個無心的舉動卻引起了下面的各種猜疑,直接將田鳴置於了一個比較尷尬的境地中。
下面的人不會想的太遠,不會想到這是田鳴的“歷練”,而是下意識地就認為,田鳴失了寵、被彭縣長徹底放棄——這從彭遠征沒有給田鳴安排工作崗位,就能看出來。一般領導身邊的秘書,下放也會有實職,尤其是彭遠征是在任的縣政府主持工作的主要領導,給田鳴安排一個實權職位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但彭遠征卻沒有。
一開始,田鳴還不把周遭人的“有色目光”當回事兒,工作熱情很高。但耐不住時間久了,人人都排擠和輕視,他心裡就難免有幾分壓抑。雖然工作還是照舊,但心態卻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