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花把馬營長送到大門外,眼瞅著他走遠了,回頭來吩咐喜子,她要休息睡覺,不要讓人來打攪她。然後回到窯裡,關死門戶,跳進暗道裡邊,踅摸到大棒身邊,兩具火熱的身子,緊身地貼在了一起。管他外面血雨腥風,暗道裡頭卻是熱火朝天。
再說張家灣的鬼子那頭,損兵折將,平白損失了一艘鐵殼子船,還有十一個聖戰士兵的生命,犬尻自然是大肆咆哮,暴跳如雷,他派出一隊人手,氣勢洶洶地來到沉船地點,正好和馬營長派來勘察的一排人馬相遇,兩下交起火來。
河防隊這幫草包,哪裡是鬼子的對手,剛剛交手,就被鬼子打爛了,眼看著就要全軍覆沒了。
就在這個緊要關頭,從對岸河叉子裡,從對岸的山坡上,突然衝出來兩支人馬,集中火力,一齊向著河面上的鬼子開火,手榴彈就像長了眼睛一樣,直往鬼子的船上飛。
小鬼子恐重蹈覆轍,不敢戀戰,抱頭鼠竄,逃回了張家灣老巢。河防隊的這一幫子草包,被人解了圍,也不懂得感恩,灰溜溜地逃回去了。
等馬營長親自帶著增援隊伍趕來的時候,在半道上就遇到了丟盔棄甲的那一排人馬,好在沒有遭受多大的損失,他免不了呵斥一番,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朝著河對岸望了幾眼,心情有點複雜。
然後打馬回朝,凱旋而歸,趕忙向上峰彙報這次打鬼子的光輝戰績:擊沉鬼子鐵殼船一艘,擊斃鬼子若干,繳獲戰利品很多,而自己的隊伍毫髮無損。這一切都是自己思維縝密,指揮有方,是和上峰的正確領導分不開的。
做完這些,馬營長凝視著軍營大院沉思,自駐紮在大峪口以來,雖說他四平八穩,沒有出過啥大亂子,但也沒有建功立業,沒有做下一件能讓上峰刮目相看的戰績,上峰對他早有微詞。他思謀著,自己也該重整旗鼓,另立奇功,做下一兩件能讓上峰刮目相看的事來,好讓自己在同僚面前揚眉吐氣。
今天這就算是一件,從今天起,他要騰飛了。
直到天完全黑下來了,豆花和大棒才從暗道裡鑽上來。
喜子都在門口瞭過好幾次了,客人都住滿了,他一個人有點招呼不過來了。可老闆有過交代,她要休息,請勿打擾。
豆花走出門口,站在臺階上伸了一個懶腰,喜子屁顛屁顛跑過來,說:“老闆,你可醒了。”
豆花的臉上無端地升起了一片紅暈,好像喜子窺到了她的隱私一樣。她抿嘴一笑,問喜子:“沒甚事吧?”
喜子說:“到也沒有甚麼大事,河防隊的一個排長來過,讓去辦理甚麼執照。河防隊的長官說了,今後大峪口的各行各業,都得去河防隊備案,辦理執照。”
豆花“噢”了一聲,心裡“咯噔”一下,這個姓馬的又要出甚麼么蛾子了,整這麼一出。自己雖然抱死了姓馬的這條大腿,但他並不信任自己,人心隔著肚皮,他說一套做一套,她還得處處提防著他。
堅持到了後半夜,住客們都進入了夢鄉,喜子也回屋睡了,看著也沒有甚事了,豆花又下得暗道裡來,卻找不到大棒的影子。她知道他有事出去了,就出來暗道,和衣躺在炕上,替大棒操上了心。
大棒不回來,豆花睡不著。她閉上眼睛,回想著和大棒在一起的幸福時刻,就聽得外面有“哐啷”一聲,有瓦片掉落的聲音。
她輕輕走出門來,兩隻貓嘶叫著,在惱畔上打鬧,踩脫了瓦片。
她沒有急於回去,而是專門做出開門關門的舉動,讓門發出來響聲,自己則倚在暗處,仔細觀察著外面的動靜。就看到惱畔上,剛才貓走過的地方,有一個黑乎乎的腦袋伸著,向著院子裡窺視。
豆花定了定神,又仔細往惱畔上看了看,剛才那個腦袋不見了。是自己看錯了嗎?她又揉了揉眼睛,惱畔上啥都沒有,也許是自己看花眼了。
豆花就要轉身回窯,剛轉過身,一個黑影在她身後站著,把豆花嚇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豆花低低地“呀”了一聲,認出那人是喜子,她捂住狂跳的心臟,說:“神神道道的,你嚇死我了。”
喜子指了指惱畔上,說:“有人。”
豆花說:“我也發現了。”然後關照喜子,多留點心,各自回窯裡去了。
豆花再也沒了睡意,她吹滅油燈,雙眼盯著黑黢黢的窯頂,支楞起耳朵,聽著外面的動靜。
雞叫二遍的時候,豆花聽到暗道裡傳來了輕微的響動,這是大棒回來了。
她又下得炕來,趴窗戶上往外瞅了瞅,院子裡靜悄悄的,只有牲口圈那裡傳出了牲口吃草料的聲音。
她又跳上炕來,挪開炕櫃,揭開炕蓆,下了暗道,大棒果然藏在裡面。
大棒喘著粗氣,一把抱住豆花,說:“姐,我專門來和你告別的,我得走了。”
豆花雙手箍住大棒的脖子,兩腿纏在他的腰上,說:“我才不管呢,不能走。”把大棒全身上下,親吻了一遍。
又咬著他的耳朵說:“鐵殼子船沉沒的那個地方,有一個大的回水灣,岸上有一株歪脖子的紅柳樹,往右手數,第三棵紅柳樹下,埋著鬼子鐵殼子船上的所有武器。”
那天晚上,豆花和船老大們把鐵殼子船上的武器彈藥運到岸上藏了起來,就是要找個合適的時機,送給大棒們的隊伍,巧合的是,就遇到了大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