豌豆花喜得心裡開了花,
(啊)要把這喜訊報給媽媽。
……
聲音由低到高,漸漸激昂起來。唱到動情的地方,她突然放低了聲音,扭過頭來,羞紅了臉蛋,在她身後趕驢的人是宋管家,而不是她的大棒。
豆花心裡多少有些失落,突然停了歌聲,眼睛望著遠處的群山,似在尋問,抑或是尋找,這《回孃家》的小曲唱著動聽,可她的孃家在哪裡呢?和她一起回孃家的人又在哪裡呢?
宋管家也被豆花的歌聲感染到了,正沉浸在其中,卻突然聽不到聲音了,就探尋地看著她,用眼神鼓勵她繼續。
豆花卻跳下驢來,故意落在後面,眼睛裡是複雜的表情。
原以為,革命勝利了,她一家就能夠團聚。誰承想,卻離得更遠了,是遠隔千山萬水。以前隔三差五還能見上一面,現在卻連音訊都沒有了。
到了張家灣,沒有顧得上休整,一頭就撲進了繁忙的公務之中。
區公所就設立在呂家大院,豆花閒下來的時候,就在院子裡到處轉轉,轉遍了許多她不曾到過的地方,又知道了許多她並不知道的秘密。時過境遷,這些對她來說並不重要了,只是徒增了一點好奇而已。
有一天,豆花到街上辦點事情,在三隻豆腐坊那裡,聽到身後有人喊她:“豆花,豆花。”
回過頭去,原來是鼻涕。
好久不見了,都有種如隔三秋的感覺。豆花親熱地拉著鼻涕的手,說:“哥,現在日子過得怎樣?娶婆姨了沒?”
鼻涕卻“唉”了一聲,顯得悶悶不樂的樣子,說:“快別說了妹子,麻煩就麻煩在這個婆姨身上。”
原來,鼻涕的婆姨不是娶回來的,是分給他的。他們村裡一戶地主有三個小老婆,村裡搞土改,把這三個小老婆都分給了窮人,鼻涕就分到了其中一個。
可是,這個地主的小老婆好日子過慣了,只會享受,吃不得一點苦。剛過來的幾天,面子上還裝著一點,不敢放肆,現在是貧農的天下了,脖子上掛著破鞋被批鬥的滋味真不好受。
沒過多久,小老婆吃透了鼻涕的脾性,知道這個臭叫花子離不開她了,就露出了狐狸尾巴,不光好吃懶做,還頤指氣使,挖苦鼻涕是窮鬼,人窮不如鬼,口頭暴力是常有的事情,甚至還對他動手動腳,搞得鼻涕是哭笑不得,苦不堪言。
鼻涕說:“真他孃的不如光棍自在,這哪裡是娶婆姨,是請下祖宗了。打又打不得,退又退不了。”他真正嚐到了雞肋的滋味,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也全不是這樣,除去她好吃懶做,四體不勤外,她溫柔的那一面,是他最離不開的。
當得知豆花在區政府工作後,鼻涕就請求她,給自己想想辦法,既能把她留在自己身邊,又能讓她改掉這一身的臭毛病。
豆花答應了鼻涕,打發他先回去。
第二天,豆花領著公安科的一個人,到了鼻涕的村裡。
兩人是騎著高頭大馬來的,每人腰裡掛著手槍。來了之後,直接到了鼻涕家,點名要找花女子。
花女子就是鼻涕分來的婆姨。
這婆姨果然長的有幾分姿色,怪不得鼻涕欲罷不能呢。
花女子見到一男一女兩個幹部找上門來,心裡先怯了幾分,自然是不敢造次,連說話的聲音都蚊子似的。
豆花坐在炕沿上,板著臉,一言不發。公安科的那位,按照豆花事先的交代,把手銬放在水甕蓋上,說:“知道我們找你幹甚麼來了?”
地主的小老婆哪裡見過這樣的陣勢,十分膽子已經嚇破了七分,戰戰兢兢地說:“知道,不知道,不不不,知道。”
她被嚇蒙了,不知道怎樣回答才對。
公安科那位就說:“知道就好,好好和鼻涕過日子,地主婆還牛甚麼牛。再讓我們知道了你欺負貧農,有你的好果子吃。”
小老婆點頭如雞吃米,指天發誓保證,一定要改掉壞毛病,好好和鼻涕過日子。
“要是我對鼻涕不好了,政府槍斃了我。”
從鼻涕家裡出來,豆花笑的腰都直不起來了,她知道這事做的不太地道,但也是為了替鼻涕兄弟解圍,這樣嚇唬一次,諒她再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