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花欣喜地說:“大哥,真是我,我就是那個在你家住過一宿的豆花。”
豆花把那漢子拉到一邊,問:“大哥,怎麼是你一個人呢?老爹爹呢?你怎麼賣上魚了,不是打獵為生嗎?怎麼又來了大峪口?”
那漢子“咳”了一聲,說:“說來話長。我來大峪,是來找我婆姨的。”
豆花心裡替大哥高興,終於有婆姨了。就問他:“你婆姨姓甚名誰,長甚麼樣,她怎麼就到了大峪口呢?”
那漢子一時回答不上豆花這一連串的問題,趷蹴下來,掏出羊腿把子,就要抽菸。
豆花覺得事情可能有些複雜,三言兩語說不清楚,這裡也不是說話的地方,就說:“大哥,我在大峪口開了個客棧,你先去我那裡安頓下來再說。”
又對那漢子如此這般,做了一番交代,讓他按照她說的去做,領著那漢子往客棧走去。
路過泰康藥房,藥房掌櫃的在門前站著,看到豆花兩人,就問:“谷老闆,來戚了?”
豆花笑著說:“買兩條魚,挺新鮮的,讓他挑到客棧去。苟老闆要不要來一條?”
苟掌櫃就笑著說:“吃不起。我家吃魚從來不買,饞了自己去河裡撈兩條。”
這個苟老闆據說是和死去的苟營副是本家,以前仗著苟營副,也做過一些損人利己的事,現在苟營副沒了,也本分了許多。
那位漢子默默地跟在豆花身後,進了客棧。豆花吩咐喜子:“晚上吃魚,看緊一點門戶。”
喜子明白老闆的用意,張羅去了。豆花把那位大哥安頓下來,和他敘起舊來。
這位大哥姓闞,也是窮苦人家出身。闞大哥一家本是漁民出身,世世代代在黃河上討生活。因為他爹惹下了漁霸,父子倆被迫躲進了山裡,改行當起了獵戶。後來聽說漁霸被邊區政府給鎮壓了,又下得山來,重操舊業,當起了漁民。
某一天,父子倆在黃河裡打魚,發現水裡漂浮著一個婆姨,隨著波浪沉浮起伏。
這種事情在黃河上常有發生,見怪不怪。也是出於同情之心,父子倆把那具女屍撈出水來,打算把她葬在河邊,也算是讓她能最後有個體面安定的歸宿。跳河尋死的人,哪一個不是因為有冤有仇,實在生活不下去了,才走上這步絕路的。
撈出來後,闞老爹發現這個婆姨還有脈象,就把她背面朝天,讓她趴在一塊石頭上,按壓她的背部,讓她吐出許多的黃湯。
常年在黃河上討生活的人,都有救生的本領,折騰過好一陣子,那個婆姨終於喘出一口氣來,逐漸有了意識,父子倆就把她抬進家裡,好生伺候著,直到她全部恢復。
闞大哥清楚地記得,那天早上,他爹早早起來做好了飯,拿出微薄的積蓄給那個婆姨充當路費,戀戀不捨地要送那婆姨回家。那個婆姨卻“撲通”跪在父子倆面前,久久不肯起來,說:“翠連能有這條生命,全憑恩人相救。今日無已報答,只有奴家的一副身子,若不嫌棄,翠連今生當牛做馬伺候恩人爺倆。”
闞老爹一聽,這成甚麼事了,當然是要拒絕的,但他只拒絕了自己,這個自稱做叫翠連的婆姨,比兒子大了八九十來歲,但看起來比兒子都年輕,做兒子的婆姨,怕人家也吃了虧,這叫趁人之危,自己爺倆窮是窮了,但不能做下這等灰事。怎奈翠連主意已定,不答應她就不起來。
父子倆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只怕委屈了翠連,再三求證,讓這個翠連做了闞大哥的婆姨。
可是,有一天,他們遇到了鬼子,闞大哥當時下河去了,不在現場,闞老爹和翠連讓鬼子給擼走了。直到很多天後,翠連有一天突然回來了,告訴闞大哥,闞老爹讓小鬼子給霍霍了,自己是偷跑著回來的,她要出去躲上一躲,讓闞大哥照顧好自己,她是專門回來和他告別的,等風聲過去了,她會回來找他的。
翠連一走杳無音信,闞大哥就四處打聽,來大峪口碰碰運氣,他現在自己孤家寡人,想翠連想的都要瘋了。
豆花了解了事情的大致經過,把闞大哥安頓在客棧裡,吩咐他切不可隨便外出,大峪口現在風聲很緊,弄不好讓河防團那幫龜孫抓住了,吃虧受罪是小事,弄不好小命都要沒了。馬營長讓她除了,新來的賀團長是神是鬼她還不太瞭解,但肯定是餓狼一樣的惡人。尋找翠連的事,不可急功近利,還得從長計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