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蘭查向精瘦精瘦的老頭解釋了遍徐宓的身世,許是因著自己也只有一個閨女的緣故,趙老頭再看向徐宓的時候眼底升了幾分憐惜。
接著與胡蘭查和幾個孩子閒聊幾句後,很不見外的讓他們去後院自己尋了空閒的屋子住下,又招呼著年歲最長的土濟幫忙拎了幾捆地上的紙錢去一家主顧那裡送貨去了。
從木斯楞處,徐宓套話知道了趙老頭和胡蘭查一家的關係。原來這兩人也算是連襟,只是連的稍遠一些。胡蘭查的婆娘珂珂木與趙老頭去世的老伴是出了五服的同族姐妹,當年趙老頭隨著出關外收皮子的車隊到了巴林右旗後染上了要命的風寒。
同行的同鄉怕招上病,便把燒的昏沉沉的趙老頭扔在了草坷垃裡。是他已過世的老伴發現的他,又把他帶回了自家的帳篷裡,求著自己的阿布幫他找蒙醫治病。後來病好了以後,為了報恩他就留在了巴林,做了上門女婿。
胡蘭查年輕的時候也跟著草原的馬隊一起跑過幾回生意,每次來往巴林的時候他這位出了五服的姐夫對他都十分熱情。
草原人都是一副實心眼,胡蘭查便也拿這位遠方姐夫當安達看。如今,兩人都死了婆娘都成了這草甸子上的鰥夫了,更有了幾分同病相憐的意思了。
晚上飯菜是趙老頭燒的,他平時自己一個人都是冷菜冷灶的對付慣了,如今來了客人了便把許久沒用過的灶臺通了通煙道。燒了一大鍋的水,下了一把閨女上次來給他做好的凍面片。
白水燙麵片既沒有澆頭也沒有配菜,趙老頭和胡蘭查一家每人用手抓一把油乎乎的油渣子,便捧著破了口的大碗吸溜吸溜的吃了起來。
只有徐宓一個人如同嚼蠟一樣一小口一小口的嚥下什麼滋味都沒有的白麵片,至於那油渣子她是死都不會去碰的。只能一邊吃著白麵片,一邊想著今天聞過的東坡肉的味道。越想心裡越煩悶,若是日日吃這種豬食,她真想兩腳一蹬一頭重新紮回額爾古納河裡被冰溜子砸死得了。
可惜呀,甭管她活得多不膩歪,她是個不老不死的妖怪。死這種好事,壓根輪不上她這個老妖怪。
大家吃的正熱鬧得當口,趙老頭提出來明天讓巴圖和土濟和他去一家主顧家裡幫忙,一起忙活忙活席面。那位主顧家的老額吉的頭七剛過去,明兒回請幫忙的親戚朋友們一塊坐席,因著家裡人手不夠所以要請幾個幫手。
大板鎮這裡雖是草原腹地,但是因著和關內走動頻繁,住著不少漢族人家自然也習了許多的漢人規矩。
幫手也不是白工,完事了每人領五個銅子,也可以插著空隙上桌吃幾口。趙老頭一碗熱湯下肚,說的也越發熱鬧:“明兒這家是鎮子上的富戶,他家老額吉又是喜喪走的,所以明兒的席面是從慶安酒樓裡訂下來的。你們有程子不來巴林了,可是不知道喲。這慶安酒樓裡的大掌櫃家裡祖上可是御廚,刀下的功夫那叫個漂亮,做出來的飯菜吃過了一回說什麼就都忘不了。”
徐宓聽的兩隻水汪汪的眼睛直冒金光,活脫像一直剛出生的雪兔幼崽。土濟想起來自己小的時候曾經隨著阿布一起在雪地裡下套子,逮到過一直剛出生不久的小雪兔,那時候他把兔子放在自己的懷裡,用皮襖子給它取暖的場景。兔子身上軟軟的,暖暖的,那感覺就像是他曾經抱起徐宓時的觸感。
徐宓這會可顧不上土濟的目光,柔柔糯糯的對著趙老頭央求道:“大叔我明天能和你們一塊去幫忙嗎?我在家閒著也是閒著,過去了還能給你們打個下手。”
“你這姑娘年紀不大,倒是個勤快的,你要是樂意的話那再好不過了。劉員外家裡女眷少,本來就愁著明天招呼女賓的人手不夠用呢。行啊,你有這心,明天老頭我再給你向劉員外討個封紅。”趙老頭樂呵呵的應承了徐宓。
“要是有這種好事,那可就得謝謝大叔了。”徐宓也不推脫,一分錢難倒好妖怪,她如今連狐狸崽子的救濟銀子都笑納了,自己的辛苦錢更得收著了。
趙老頭家裡寬敞,後面兩進的院子住他們五個爺們和一個小姑娘完全足夠。土濟,巴圖和木斯楞睡一個屋子裡的通鋪,徐宓睡趙老頭閨女的屋子,趙老頭和胡蘭查擠一個鋪上住。
其實院子的房間足夠他們一人一張床住的,只是現下才入春,草原上的土房子冷的很。
晚上睡覺前土炕下得燒火預熱了才能住人,不然第二天掀開被窩,裡面的人能直接凍成冰疙瘩。現下,燒火用的木頭都得上山自己砍。趙老頭平時自己一個人住家裡,沒有預備太多柴火,存量只能夠大家一塊擠擠睡了。
晚間,熄燈後胡蘭查和趙老頭兩個老哥倆夜聊的時候也提起了土濟的前程。胡蘭查把自己為土濟謀得差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了趙老頭,在他看來自己這個表姐夫是個頭腦活泛但又重情義的人,所以想著能一塊為土濟琢磨琢磨。
趙老頭確實想的更長遠一些:“如今聖上把二公主下降給了巴林,必是要在準格爾的戰事上依仗巴林了。小王爺前年在那達慕大會上拔得頭籌,當時聖上就說小王爺有大將之才,這回怕是也得跟著一塊上戰場。若是土濟跟著進了王府,到那時估計也有可能會被派去支援前方戰事。”
“趙大哥,我曉得這件事的,只是草原上的漢子要想長成雄鷹,都要經過些摔打的。我不求佛爺保佑他能建功立業,但也希望他別一輩子像我一樣做個看天賞飯的牧民。”論著胡蘭查和趙老頭的關係他應是稱他一聲姐夫的,但他一直拿趙老頭當安達看,小半輩子都是稱對方為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