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陣男默女淚的糾葛後,夢雪終於沐浴好,和衣就寢。不過,經此風波,她把身上的衣服裹得更緊了。
兩人閤眼假寐躺在床上,中間依舊隔著夢雪的那根木杖,小小的木杖好像是當年王母劃銀河的簪子,也在他二人之間畫出一個看不見的深濠。
然而,若兩人是真心相愛,即便是相隔萬重山水,也會翻山渡河,排除萬難去相擁。
若是不愛,即便是一層薄紗,一片蟬翼也無法戳破。
此時已是夜深人靜,靜得連老鼠都睡了。好似隔著一個結界的兩個人,卻在暗暗較著勁,一人迷糊,一人清醒,同床異夢,各懷心事。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對手假寐的本領太高,以至於迷惑住了對方,而被迷惑的那人終於敗下陣來,自然平穩的呼吸聲均勻地傳了出來。
而原本裝睡的辰淵,卻突然醒了。他悄悄起身走出小屋,又從懷裡掏出一方潔白的帕子來。
帕子裡赫然一縷黑髮在朦朧的月光下如同一縷溫婉的墨跡。他拈出一根髮絲,悄悄系在門栓上。這才翻身出了院子。
山腳下,有一片桃花林,白天如雲霞的美景,此時看去,黑壓壓一片,讓人覺得裡面定是藏著一個桃樹化成的妖怪精物之類的美女。
辰淵走至一顆桃樹下站定,只聽裡面悉悉索索,幾樹花枝顫了顫,顫抖的花枝行到辰淵面前,一隻手先露了出來。
那隻手將掩著臉面的花枝撥開,露出一張臉來。
是早已在此等候多時的桐和。
“侯爺”桐和恭敬的行禮。
“京中現在風雲如何?”與平日的形狀無端不同,此時辰淵的面色有些凝重。
“回侯爺,被貶的侯大人向聖上提議攻打脂國,說他有一妙計,定能一舉攻破。想當面呈給聖上。”
“脂國?”辰淵心中思忖了一下:侯大人如此不安分,被貶謫到外地,不想著好好造福當地百姓,還想著用拙劣技巧回京。
而那脂國,是自太祖時,因國亂而獨自立稱王的一個小國,雖無關痛癢,但畢竟是太祖的遺願。
聖上雖不怎麼提及,但心中仍有遺憾,雖說目前無暇顧及,但若是真收了回來,那也是了卻了太祖的遺願。而於聖上,也是添彩的一筆。
不過,侯大人,一介腦袋平平的文人而已,因他姐夫柴相的關係才做到高位,又因柴相的關係而被貶謫。
他動動嘴皮子尚可,行軍打仗的事,豈能形同兒戲?
一聲輕笑從鼻孔中哼了出來:
“看來那南蠻之地的瘴氣,侯大人是吃不下了,不然也不會挑起聖上隱匿的心頭病。那他踏上歸京的路了?”
“並沒有,孫相公得知訊息,特意趕去內殿勸說聖上。說,若真是有良方妙計,那就請聖上下令,由侯大人直接帶兵進攻,一則免得路上往返耽擱,二則怕訊息走漏。聖上當時就改變了主意,下令侯大人直接帶兵進攻。”
桐和畢恭畢敬地將訊息準確無誤地傳達給他的主人。心中還有些得意。
“那麼孫相公向聖上舉薦了誰一同前去?”辰淵看眼下四周,繼續問。
“江州團練使徐審和青州刺史任閱。”桐和低著頭沉默了一下才回答。
“哼”一聲冷哼從辰淵高昂的鼻孔衝了出來,伴著微涼的風,嘲諷更濃。
“孫相公這是要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了。派自己的黨羽協助侯大人,未免也太陰損了。”
低著頭的桐和沒有接話,他額前沁出了微汗,每次回答侯爺問題,都如同科考,讓他緊張。
因為你不知道他腦子裡在想什麼,省略了多少步驟,一件事,常人一句句問下來,是一整套流程。
而他問你一句,自己已是想了大半,寥寥數句,便將自己想知道事情弄明白了。
這可苦了桐和,按部就班一步步來,他可以,跳著回答問題,他得翻小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