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謙在一條漫長的青石板路上面走,兩邊都是高高的圍牆,牆內或許就是牢獄,因為經常會聽見龍遭受痛苦時發出的低沉呻吟聲。
他面不改色地往前走。
司堯走在他前面,他似乎並不擔心傅謙會逃跑,或者從背後偷襲。除了在領地邊界時,司堯手下的人對傅謙動了手之外,他再沒有采取任何暴力的手段。
這讓傅謙有些不解。
雖然他和司堯並沒有太多接觸,但很多事情,又不是僅僅朝夕相處才能瞭解到。銀龍一族年輕的族長司堯是個刻板又嚴厲的人,他厭惡任何破壞規矩的行為。
沒錯,用妖的壽命來衡量,司堯還是條年輕的龍。他雖然要比傅謙長一輩,是他的親叔叔,但他和傅謙的年齡相差並不大。
司堯是上一輩中年紀最小的,但他是性格最謹嚴,也是做事最絕的一個。處罰族內不守規矩的同類,司堯絕不會心慈手軟。
所以傅謙想,定是司堯還有什麼後招在等著他,他不能掉以輕心。
傅謙的擔心不無道理。很快,司堯就抵達了目的地,停下腳步。
他站在一口井的前面。
井口很小,但是很深,內裡黑漆漆的一片。這裡是牢獄,那麼這口奇特的井,也不太可能是用作儲水的。
井的旁邊豎了一塊木牌,上面刻著“通冥”二字。
“龍死後,並不和凡人一樣,墮入地獄,”司堯的聲音響起,“但地獄是個很奇特的地方,它對於凡人死後亡魂的折磨,引起了先祖的興趣。”
那先祖還真是變態,傅謙在心裡沒什麼敬意地想著。
“於是先祖們模仿地獄造出來這樣一口井,用來懲罰違背族規的族人。然而它做出來之後,卻因為過於酷烈,並沒有被使用幾次。”
司堯轉身看向傅謙。
“這便是經過大祭司的定奪後,要給你的懲罰。”
傅謙點頭。
“我接受。”
司堯用手拿開井上的蓋子,最後說了一句,彷彿叮囑一般的話。
“井內到底有什麼,誰都不知道。可能有毒蟲、霧瘴、刀陣、針林……你的命運,接下來,就攥在你自己手裡了。”
“我的命運一向攥在自己手裡。”
傅謙下頜上揚,變作龍身。一條銀雪般的龍出現,凌凌的光照亮了這片小小的角落。
龍金色的眼睛沒什麼感情地看了站在旁邊的司堯一眼,然後,縱身躍下井口。
等到白光消失,司堯才走回井口,把蓋子重新蓋上。
有人從暗處走出來,是大祭司。
“這樣做,是正確的嗎。”司堯低聲詢問,他很少出現這般不確定的語氣。
“這是占卜的結果,是上神的旨意。”
大祭司的嗓音沙啞低沉,吐字含混。如果不仔細聆聽,很難聽懂他的說什麼。
司堯沉默。
“過去那種奇怪的卦象又出現了,”大祭司繼續道,“這種卦象,老朽平生只見過兩次。”
司堯知道他指的是哪一次。
“銀龍一族向來以血統為尊,血統越是純淨,就越能獲得強大的力量,我們族人代代對此深信不疑,”司堯灰色的眼睛在暗處顯得更加幽深,“然而繼承了上神意志的真龍血脈,卻一次又一次,在那些血統不純的後代身上出現。這對我們真是莫大的諷刺。”
大祭司對司堯的想法不甚認可。
“或許是,我們對上神意志的領悟,本身就有了偏差,”大祭司慢慢地說道,“或許並不是血統決定了真龍的出現。成為真龍,大概需要某種契機,我們捕捉不到的契機。”
“契機嗎……”司堯喃喃道,“我不喜歡契機,這個詞包含了太多的未知和可遇不可求。”
“但它也蘊藏著無限的機會,還可能轉變為奇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