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些人,當真是連死都不肯開口?”
對方沒有任何反應,就像這些人根本不通言語,反而趁著難得的間隙組織陣勢,忽然朝江聞再度包圍而來。
聽得一陣叮噹亂響,只見狼筅、長槍、鏜鈀、腰刀遠近參差地攻來,一時間竟是鋪天蓋地、眼花繚亂,晃得人睜不開眼睛。
江聞嘆息一聲,雙劍猛然歸鞘,待到他再次亮劍,手中只持著一柄鏽跡斑斑的青銅古劍。
古劍之上銅鏽遍佈,短小精悍的模樣似乎遠不能勝任破局重任,可江聞渾不在意地將其拎在手中,右腳探步向前,左側擎步翼擊,不經意地挺起青銅古劍,迎面直刺而上。
只見一道寒芒閃爍,江聞的身影化為流光飛舞,硬生生刺破了配合默契的鴛鴦陣,庖丁解牛般以無厚入有間,瞬間從陣前殺穿到了隊尾,這些茫然無知的人們恍惚著倒下,隨著沖天而起的首級與鮮血,再也不可能爬起。
然而就在此時,鴛鴦陣最後的位置卻猛然躍起一人,迸足丈餘之高,身形飄忽如風,手中一柄迎風長刀寒芒劇作,竟然是靠著鴛鴦陣同伴的殊死掩護,猛然接近到江聞身側。
棚隰之間枯枝落葉堆蓋的地方,此時已有些許因為爆炸震動而顯露冰山一角,那些木樁之上穿著許多屍體,身上殘留著被無視骨骼一刀兩斷的傷痕。
最後的兇徒面目猙獰,已將全身重量都壓抵在了刀身之上,漂疾湍悍地劈殺而來,倘若被此刀砍中,縱使江聞身穿鎖子重甲,顯然也會被一刀兩斷!
“噔!”
一聲清響宛如龍吟,原本去勢已盡的江聞橫劍回援,轉手一掌趕在長刀觸身之際,搶先拍在了兇徒的肩膀之上,將其推得倒飛出去。
隨著哇呀亂叫的聲音,兇徒竟然也在空中靈活翻轉後落於地面,長刀一橫躲在了木牢旁邊,作勢就要砍死籠中眾人。
“我知道你們是誰了——竟然學會了虛虛實實,還懂得拿平民百姓做要挾,死得不冤。”
江聞冷著臉說道。
籠中眾人大驚失色,紛紛往囚牢的另一個擠去,只為離這名持刀兇徒稍遠一點,可木牢裡面狹窄無比,縱使他們有縮骨盤身之能,也絕無辦法逃離長刀的鋒刃範圍。
一時間牢籠之中哀聲遍野、苦嘆連連,有人懇求江聞想辦法救人,也有人慌亂不堪地求神拜佛,唯獨方才出言提醒之人孤零零地坐在一邊,對著江聞緩緩說著,似乎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
“這些根本不是漢人……你就算殺了他們,也逼問不出半句實情的……”
話音剛落,兇徒已經目露寒光地看向這人,刀柄猛地搗向對方臉頰,隨即一口老血混合著啪嗒一聲的碎牙,就從此人嘴裡吐出。
“嗯,我猜到了。”
江聞朝他點了點
“兇徒們所使的鴛鴦陣雖然厲害,卻只是戚少保在嘉靖三十九年所著《紀效新書》的模樣。此書的鴛鴦陣收取了長、短兵的各家武藝,甚至也收進了‘無預於大戰之技’的拳法,他唯獨沒有收取短兵刀劍武藝——是何原因不用多說了吧?”
“但到了隆慶五年,戚少保邊鎮練兵防備北方蒙古,待另一部軍事名著《練兵實紀》刻成時,鴛鴦陣已經吸取長刀刀法,為的是下砍馬腿,上砍馬頭,絕不可能像他們這樣,故意把長刀不尷不尬地藏在後面,只敢用於偷襲。”
江聞說完不再言語,似乎在無聲嘆息著。
“哎,老天真是無眼,竟然讓這些狼心狗肺之輩反學了去,縮在山中戕害百姓……”
聽著江聞說完,臉頰高高腫起的那人先是悲號三聲,隨即又笑了起來,“不過能見到他們授首,老夫死而無憾了!”
兇徒見老者將生死置之度外,心中頓時起了殺意,又見江聞此時投鼠忌器,當即決定行殺雞儆猴之事。
遠隔數丈的江聞見狀,非但絲毫沒有要救人的意思,甚至於袖著手冷眼旁觀,待到隨著刀刃揮下的凌厲動作,才輕巧地吐出了一句話。
“お前はもう死んでいる。”
此話一出,原本哪怕泰山崩於前都不曾猶豫的兇徒,此時竟然恍惚猶豫了片刻。原本如臂使指的長刀都失了準頭,差一點就砍中了自己的手臂。
兇徒愣愣地看向江聞,彷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