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聞憑著久病成醫的醫術一陣翻查,眼中精光閃現,忽將血人後背的全部衣服撕開,展現出一片血肉模糊的恐怖景象。
“這樣一身傷勢都沒觸及要害,撲向青竹長老的動作又相當敏捷,江某剛才就覺得奇怪了……你們自己看這裡……”
血人背上和身體遍佈著大大小小、坑坑洞洞的啃咬缺口,撕咬傷口延伸至皮下脂肪組織,但鮮血湧流之後又能凝固,這才沒有像動脈出血那樣休克,可不管怎麼說,這樣皮肉一塊一塊被活生生咬掉的疼痛,也已經足以讓人想想就頭皮發麻。
“這樣的傷口,不像是劍刺刀砍造成的……血肉能撕扯得這麼凌亂,更像是被利齒咬住後上下跳竄,在這個過程中穿透肢體肌膚……但加害者既不斃敵,也不像野獸噬人為了吃肉,簡直是跟吸盤一樣貼著,只求把血肉吮吸出來!”
江聞化身法醫進行檢查,逐漸說出一些驚駭證據,“怪哉,這雞足山陰裡到底有什麼怪物!”
藏地醫術也有妙處,妙寶法王鄭重萬分地上前拍打推拿、行功理氣,想要試圖將徐英風從昏迷中喚醒,但不管怎麼施為,對方都只剩一口濁氣,始終難以恢復神智。
江聞慨嘆著勸解道:“不行了,他失血過多隻能靠他自己修養。幸好臨行前弘辯方丈讓我帶了金瘡藥來,不然光是傷口化膿感染,他就註定要死在這片密林裡。”
品照神情有些失落:“那怎麼辦,好不容易找到的線索就這麼斷了,也不知道他嘴裡到底說的誰瘋了……”
江聞卻神情詭異地看了他一眼:“這倒未必,品照小師傅,有的時候死人比活人好使,畢竟死人是不會騙人的……”
品照很想辯白一句徐英風還沒死呢,但話到嘴邊,眼神順著江聞指引的方向也顯露出了驚異的色澤。
妙寶法王則神色凜然,隱約察覺到前途嚴峻,主動對品照說道,“品照,弘辯大僧臨行曾經交代,小僧此行定會護你們周全。”
敏銳的人自然已經察覺到不對,江聞也知道前途艱難,兩人齊齊看向青竹長老,老僧也意領神會地重重點頭。
“阿彌陀佛,老僧自然明白。此行再其次深入,老僧只會拖累各位,不如將這位受傷的施主交給我照看,各位自行其事便是,待老僧修養完畢,便帶著這位施主從脊嶺側路返回,無需掛慮。”
江聞不假思索地點頭道:“那就有勞長老了,此行務必多加小心。”
他一邊說著,一邊用撕扯下來的衣物,把徐英風的手腳用捆豬同款的方式,捆紮得嚴嚴實實。
然後才在青竹長老啼笑皆非的表情中站起身,看向身邊的兩人,朝著徐英風灑落血跡標記出的方位走去,身後只剩下盤坐原地的老僧,還在唸誦經文,向佛祖祈禱眾人的平安。
…………
雞足山陰的密林坎坎坷坷,幽深曲折之處不可見底,四周又被濃重山霧鎖籠,每邁進一步既要辨明幽暗方位,還要對抗遍地荒草藤蔓,幾人像是在泥潭裡穿行。
幸好徐英風走過的地方,已經在葉片樹杈間都灑下了血跡,略一搜尋就能反溯到源頭,想來這個平西王府中人所來的方位,就一定留著駱霜兒和安仁上人的線索。
“施主、法王,我剛才看了眼他身上的傷口,那根本不是活人和野獸能夠咬出來的。”
品照憂心忡忡地說著,一腳踩進了幾至膝蓋的深草之中,帶出一蓬新鮮的泥水,“嘴巴能咬出那種形狀,說明有個突出長嘴、咧不開牙。山下的桑尼婆婆告訴我過我,山裡有個東西腦袋跟黃麂子很像,卻長著人的身體,乾瘦到只剩下了一層皮,所以叫做‘幹麂子’……”
江聞在前面勤勉地開著路,此時也搭話道:“嗯?上次還想聽你說起過,那是一些被地下的土金氣所養,身體不壞不腐、似人非人的殭屍對吧。”
江聞上次聽到這個稱呼,還是在石洞藥池遇險之後,老和尚坦明寺中出沒怖惕鬼,小和尚卻說那是石縫裡爬出來的幹麂子,兩人各執一詞,卻似乎能感受到土生土長的山民們,對這種怪物帶著發自內心的恐懼。
品照略帶恐懼地看了下四周:“施主有所不知,幹麂子在別處的話,只消見到陽光便會化作難聞黑煙消散,偏偏在雞足山陰常能三五成群出沒,掠食家禽人畜,如果落單之時被圍住,就只有死路一條。”
江聞皺了皺眉,聽他這話,似乎雞足山陰與別處仍有不同,也不知是地脈磁場產生的變異,還是常年不見天日的深林致使,但結合剛才廢棄佛寺滿地舍利塔的恐怖景象,他也總能察覺這塊地底下,湧動著什麼說不清道不明的事物。
妙寶法王此時幽幽開口,介入了這場怪力亂神的對話之中。
“大日如來常宣說一切眾生悉有佛性,但未必人人皆有緣善法,如斷善根、惡業重之人,則稱之為闡提,此人無緣得到佛理趣旨,最終淪落於惡道苦海之中。”
他隨手整理形裝恢復寶相,繼續說道,“更何況娑婆世界有無數煩惱圍繞,牽一髮而動全身,若不能堪破則會深墮其中,再無撥雲見日之機。”
江聞轉頭看向他,聽出話中還有深一層的意味,便把問題拋給了年輕喇嘛,想看看他有什麼卓著新穎的見解。
“法王聽起來似乎意有所指,莫非也聽過這類故事?”
妙寶法王合掌說道:“誠然。小僧曾與康藏之中往來的馬隊相遇,一個販茶磚的馬隊首領早年挖礦,故此與我談起過,這些幹麂子原初並非是什麼鬼怪,很可能只是一些遭遇礦難被困地下,歷經千辛萬苦、瘦的不成人形才逃出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