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不禁感嘆,國子監祭酒好歹也是個四品的官,整個京城未來的棟樑之才都雲集於他手中,怎的這府邸裡寒磣地連郡縣知府的宅子都不如。
這牆裂了這麼大個縫,縫裡紮根的樹比牆頭都要高,卻都沒個人來清理清理。
還有院子裡瘋長的紫竹,看著這些紫竹生長茂密,根系在泥土裡四通八達,一根竹子頂開石磚,突兀地豎在路中央。
新竹生長是早春的事情,現在都深秋入冬的時候了,被頂裂開的石磚就蓋在竹子根部,再過幾年,只怕連房屋地基都能被竹筍拱開,然後從地板竄到屋頂。
這大概也算是一種“不可居無竹”的情調吧。
望月繞過竹子,順著路走,別說人了,除了門口的大爺和那條狗,駱府院裡幾乎連個會喘氣兒的都看不到,望月一路走過去,半個人影都沒見著。
駱毅有四個子女,髮妻亡故,府中還有個小妾,駱琴簫排行老三,也已年過及笄。就算駱琴簫是庶出女兒沒什麼地位,她上頭也還有一對哥哥姐姐,這府裡不應該全然無人管事。
那究竟為何會荒廢至此呢?
在駱府裡繞了大半圈,望月已然摸透了裡面的格局。
從大門進來,中間是主院,西側只有一個院子,若是按東西對稱的形式來,東側應該也有一個東苑。
西苑的門虛掩著,望月從門縫往裡面看,院裡黑燈瞎火的,依稀能看見一個嬌小的姑娘在晾衣服。
她背對著望月,從地上木盆裡拿起一件溼衣服,找到領子和袖子,拽著兩肩使勁把衣服甩平整,然後晾在兩棵樹之間的麻繩上。
望月在宣容府裡從沒見過人浣衣,文南說後院裡有下人專門負責清洗衣物被褥,這些雜事一般都不會入主子的眼。
只有布衣人家,屋子小,院子也小,才會在前院裡拉一根繩子晾溼衣服。
駱家未免也太簡樸了些。
那丫鬟晾完衣服,彎腰拾起地上的盆,往屋裡走去,望月也趁機從門縫裡溜了進去。
進院子裡還沒走多遠,望月就聽到了人聲。
聽起來像是個年紀不小的婦人在說話,裡屋的窗透著光亮,想來那婦人就在這裡面。
望月悄無聲息地走過去,特意避開窗戶,她蹲在窗戶下面,將一隻耳朵貼在牆上,能清楚聽見裡面人說的話。
“琴簫,娘再問你最後一遍,你為何會被皇上親口下令禁足?究竟是為什麼?”
望月眉毛一挑,她還真沒摸索錯地方,這西苑大約就是駱琴簫和她娘住的地方。
剛剛說話的婦人,想必就是駱琴簫的親孃了。
“娘…您別問了,女兒不會說的。”
駱琴簫的聲音也悶悶地響起。
“你…唉,你不說,娘也會出去問,這麼大的事情,娘就算是親自跑去宮裡問皇上,也要問個明白。”
她娘明顯是急了,接著就是椅子挪動的聲音。
“娘!”
“別拉著我,你還當我是你娘嗎?!你一聲不吭,瞞著娘頂替你長姐進宮,還鬧出事情被皇上禁足,你爹的臉都被你丟盡了你知道嗎!”
原來今日應該進宮的是駱琴簫的長姐,駱琴簫是冒名頂替進去的……
皇后邀請眾大臣夫人和小姐入宮赴宴,每個府裡能拿到請柬的,也都只有正室夫人和嫡出小姐,庶出的子女是很少有這個殊榮的。除非是特別得寵的庶出子女,或是正室無所出,才會由庶出女兒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