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保趕到伏見時天sè已晚,可城樓上火把林立,燈火通明,將整片天空映照得如同白晝,背插五七桐旗指物的足輕在武士的率領下百人一組,十人一隊,沿著護城河來回巡視,不敢有絲毫懈怠。
沿著長吉關一路向西,經秋山街道不消半rì便可直達伏見城下町,秀保先是抵達增田長盛的屋敷,在三中老之一的生駒親正(讃岐高松十七萬石)的引領下,直接向北渡河進入御本丸。要知道在一般情況下,秀保都是在石田三成的屋敷下馬,由三成引見,先進入西之丸,再經過棧橋,最後才抵達御本丸。透過這次不尋常的舉動,秀保意識到秀吉可能真的命不久矣了。
相對於堀尾吉晴和中村一氏,這位就封四國的中老就沒那麼好對付了,自信長平定美濃時起,生駒親正便在秀吉麾下作戰,從前期的長篠合戰到後期的文祿之役,他都是十分活躍的角sè,因為他在家中的地位,自然而然成為了三中老之首,但也因此多了幾份傲氣。對於秀保這個憑藉父輩的蔭功而上位的年輕人,他表現出的是一種涇渭分明而又不特意疏遠的態度。
秀保不是感受不到生駒親正的冷漠,可既然能降拉攏同為三中老的堀尾吉晴和中村一氏,為什麼就不能把這個糟老頭也攬入自己的陣營呢,想到這,秀保決定主動出擊,爭取將三中老全都掌控在自己的掌心。
可結果卻讓秀保大失所望,不論他怎麼找話題套近乎,生駒親正自始至終都板著臉,除了一些必要回答的問題,對秀保的善意他大多不理不睬,直到進了御本丸。兩人的對話也不超過十句。
此時。天上下起了牛毛細雨。生駒親正一抹額頭上的水珠,面無表情地說道:“卑職就送到這了,殿下自己去天守臺便是。”
“知道了,多謝雅樂大人(親正官職為‘從四位下雅樂頭’)。”秀保躬身行禮。無奈地走進了天守。
剛一走進天守臺的大廣間,秀保便被面前的景象驚住了,原來除了自己,五大老和五奉行也一併到齊了。
秀保剛一露面。石田三成便走上前去,焦急地說道:“殿下您終於來了,太閣已經等候多時了。”
“太閣現在怎麼樣了?”秀保也很是擔心。
石田三成四下望了望,低聲道:“這裡不方便,還是先進去吧。”
秀保看得出石田三成是在提防某些人,便也不再多問,點了點頭跟隨他走進了內室。
室內的場景和幾天前秀吉召見時並無太大差異,幾盞孤燈,一張床榻,秀吉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不時地喘著粗氣,要說真和此前有什麼區別。那便是身子更為消瘦,臉sè更加慘白,這狀態真的和死人沒什麼差別了。
秀保碎步走到秀吉跟前,輕輕地跪了下去,在他耳邊呢喃道:“殿下,臣從御東山趕過來啦。”
秀吉耳朵動了動,艱難地睜開雙眼,將臉轉向同樣跪在一旁的石田三成,小聲道:“佐吉,你先出去吧,我有話要和右府單獨說說。”
“哈,臣遵命。”三成強忍著苦痛躬身拜別,快步走出了內室,可就在關上房門的那一刻,還是忍不住扶著柱子痛哭起來。
偌大的房間裡只剩下叔侄兩人,屋外細雨綿綿,雨滴敲打著窗戶發出沙沙的聲響,秀吉一動不動地盯著天花板,過了好一會方才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這細雨綿綿的八月天吶,是主公回來了麼?”
“主公?”秀保一怔,下意識地重複道。
“聽說過麼?”秀吉自顧自地說道。
秀保搖了搖頭:“臣只聽說過愛宕山。”
“也是啊,惟任rì向守的連歌集又怎會流傳後世呢。”秀吉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