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趙抓了抓頭上的髮髻,“情理之中……範願乃劉黑闥之下第一人……”
所謂物以類人以群分,和範願長子混在一起的,自然不會是普通人……這也早在李善的預料之內,所以他一直將那突厥青年帶著,沒有一刀了結。
但範願帶著突厥人來武城查探,這說明突厥青年的身份可能會很高很高……
“蘇兄!”李善扯著嗓子吼了聲,“傷兵送到張家莊子去,咱們立即啟程南下。”
蘇定方正要發問,李善指了指周趙,“你去解釋。”
“稚圭,你就是為此事要南下相避。”李善拍了拍張文瓘的肩膀,“但若是跟著我們……未必是好事。”
張文瓘輕聲道:“小弟率家兵百人相隨,均能趨馬衝陣。”
李善不再多說,趕緊去安排啟程事宜。
看著忙碌的李善一邊大聲吆喝,一邊安慰會被留下的傷兵,張文瓘小聲說:“這位李兄的確不同凡響,頗具仁心,之前見他親手替傷兵裹傷。”
張玄素悶哼一聲,胡亂點頭,過了會兒才說:“他精於醫術……”
張玄素沒繼續說下去,他倒是看得清楚,李善的仁心是有針對性的,當日他被李善救出,追兵被俘虜者,李善下令一律處死。
張文瓘饒有興致的跟過去,結果看見李善手持匕首,有條不紊的在一個突厥人的胳膊上割出幾道口子,嘴裡還在安慰,“放點血有好處,這是第幾次了?”
一旁的朱八想了想,“第六次了。”
眾人從山谷出發南下的時候,李善忍不住回頭看了眼,目標是越來越大了。
最初只是三四十人,之後遇上蘇定方,變成百餘人,再救出柳濬,變成三百餘人,再加上張文瓘所率家兵,已經快五百人了。
一行人迅速透過歷亭,轉向西南方向,試圖以最快的速度進入魏洲,雖然人數多,但馬匹夠用,只有蘇母一輛馬車,如果順利抵達魏洲,那就什麼都不用怕了。
就算劉黑闥攻陷洛洲大舉南下,大不了渡河去陝東道,劉黑闥還能長了翅膀飛過黃河?
……
已然失陷的刑洲中,身材高大的劉黑闥站在一片焦土邊,咬著牙狠狠揮了揮手中的馬鞭。
下博一戰,劉黑闥三次示弱誘出了唐軍主力,一舉覆滅,生擒淮陽王李道玄,然後立即啟程南下,以劉十善率偏師擊潰貝洲總管許善護,自己親率主力和突厥騎兵急襲刑洲。
對劉黑闥來說,至少對現在的劉黑闥來說,刑洲的重要性不比洛洲差。
原因很簡單,劉黑闥自己就是河北人,很清楚多年征戰,田地荒蕪,河北道存糧不足,而且突厥人四處劫掠……民間都沒什麼存糧了。
劉黑闥事先是有準備的,使親信繞行入貝洲,在漳南、武城、歷亭、青陽各處召集舊部,籌備糧草。
但在下博一戰後,劉黑闥審問俘虜,得知陝東道剛剛運送了一批糧草到刑洲……簡直就是口渴了,就看見大河啊!
所以劉黑闥才親率主力急襲刑洲,還試圖勸降刑洲總管齊善行……畢竟當年大家都是哥們,現在我老劉殺回來了,還不乖乖的來投!
但最終,劉黑闥發現,自己的確口渴,但擺在自己面前的不是大河,而是一片梅林。
刑洲總管齊善行在得知下博一戰的戰報之後,第一時間召集麾下千餘唐兵,果斷的南撤去了洛洲。
這也就罷了,關鍵是,齊善行臨走時候放了把火,將剛剛送來半個月的糧草全都燒了個乾乾淨淨,連渣都沒留給老戰友。
這如何不讓劉黑闥氣急敗壞……你齊善行入了秦王府,還真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啊!
“王爺,突厥人又在鬧。”心腹將領王小胡低聲對劉黑闥說:“只怕彈壓不住了。”
“彈壓?”劉黑闥嗤笑道:“誰會去彈壓那些突厥兵?”
“那……”
劉黑闥沉默片刻,無奈的揮揮手錶示默許……突厥人也不傻,大批糧草被燒,怎麼可能不知道?
如今氣候越來越冷了,突厥人南下可不是為劉黑闥打生打死的,而是來搶東西的,既然糧草被燒乾淨了,那倒黴的只能是民間百姓,以及那些縣鄉豪族了。
緩緩打馬回了府衙,劉黑闥很快重新振作起來,還好之前就使人聯絡貝洲舊部,還讓範願、董康兩人去督辦糧草。
如今的河北道,北邊是一點希望都沒有了,中部、東西部只有兩個地方還有大批糧草,一個是向來富饒的貝洲,另一個是齊善行剛剛南撤至的洛洲。
隋文帝在位期間,於河北道修建了三個大型糧倉,一個在貝洲,一個在刑洲,還有個在衛洲的黎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