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
這一天,凌敬很早就起來了,昨晚始終難以入眠,心裡裝著太多太多的事了,在半夢半醒的時候,各種稀奇古怪的想法飛速的在他的腦海中出現又消散。
洗漱、用飯,凌敬雖然一直心神不寧,但始終保持著平靜,他在心裡想,自己的前半生有過遊歷天下的自在,有過詩酒唱和的瀟灑,但也有著落魄、潦倒,
直到年過半百,隋末大亂,素有大志的自己才得以嶄露頭角,只可惜夏王雖有梟雄之姿,卻無海納百川的胸懷,最終一戰敗北即失魄。
在那之後,失去了希望的凌敬只想著安然的度過後半生,但誰能想得到,各種變故接踵而來,短短數年後,自己已經成了大唐吏部員外郎,而且很有可能在將來位列宰輔……而這一切的轉變都是從五年前那個小小村落開始的。
一邊想著自己的心事,凌敬一邊留心觀察,這座臨時作為尚書省、六部的宮殿位於翠微殿前百步的距離,但凡有人經過,他一眼就能看得見。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凌敬始終沒有等到什麼預料之中,意料之外的變故,一切都很平靜。
凌敬忍不住在心裡嘀咕,懷仁送來的訊息到底準不準……到現在他也難以理解,不管幕後的主謀是誰,李善是怎麼知道準確的發動時間的。
“凌公。”
凌敬看到是杜如晦,有些意外,天策府幕僚中就屬於此人最不擅長交際,或者說最不耐煩交際,“克明有事?”
杜如晦難得的露出個笑容,“見凌公眉頭緊鎖……”
凌敬暗歎,早上就在心裡提醒自己不要露痕跡,沒想到還是被人看出了端倪,笑著說:“無他事,只是唯恐宜君倉有變。”
“坊州與京兆接壤,鳳凰谷距離京兆不過三十餘里。”杜如晦搖搖頭,“若是宜君倉有變,可即刻遣派信使南下京兆,同官縣、華原縣次日就能運送糧草抵仁智宮。”
頓了頓,杜如晦補充道:“若是長安有變,任國公、蕭國公領軍在長安左右,尚有曹國公、虢國公在軍中。”
凌敬略有些意外,他知道秦王有所預備,但沒想到佈置的這麼周密,而且從將領選擇上,明顯是與李淵有默契的,甚至可能是溝透過的。
任國公即劉弘基,前隋曾經幹過與朱瑋一樣的事,隨隋煬帝征伐遼東,刻意斬殺耕牛被逮捕入獄,只不過朱瑋無人庇護,而劉弘基與李家是世交,得到了李淵的庇護。
所以,劉弘基是李淵起兵的老班底,當年斬殺太原副留守王威、高君雅,就是劉弘基帶隊,之後晉陽舉兵,劉弘基親斬宋老生頭顱,立下大功,首入京兆,屯兵長安金光門外,被李淵列名“功為一等”,爵封任國公,太原元謀功臣榜名列第五。
同時,劉弘基從一開始就在李世民麾下,雖然一度在對陣西秦兵敗被俘,但之後柏壁之戰再立功勳,後又隨徵劉黑闥,所以一直被視為秦王一脈的將領。
劉弘基從武德八年就與淮安王李神通駐守隴西,是一個多月前被李淵召回京中,出任左衛大將軍。
而另一位主將蕭國公張平高與劉弘基差不多,前隋太原府鷹揚府校尉,也是李淵的老班底,太原元謀功臣榜單排名第十四位,之前一直在太原,也是最近調入京中的。
張平高的能力不好評價,但與東宮、秦王府都沒什麼瓜葛,是李淵的嫡系。
讓這兩個人領軍,一旦長安事變,就能迅速平叛,而兩位副將卻都是秦王的嫡系,曹國公李世績、虢國公黃君漢,都是瓦崗一脈,都跟著李世民參加了洛陽虎牢、洛水等大戰。
凌敬點點頭,“那就穩妥多了。”
的確很穩妥,這一方面是針對留在長安監國的太子李建成可能的叛亂,另一方面也是做好了易儲可能發生的動盪,畢竟四個將領中有三個都是秦王的嫡系。